“可是我……”夏婧寧噙著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壽之盡頭，是不是都會看淡生死？
“沒有……咳……沒有可是，你靠近一點，我有話跟你說。”韓煜峰吃力地招招手。
“韓伯伯！”
夏婧寧想要讓他休息一下再說，可是她不敢。
現在他每多說一句話，都他留給所有人最珍貴的回憶。
她努力地記住他的每一個字，依言靠近。
“婧寧……有些事情我壓在心頭一輩子了，現在走了不能讓它……跟我一起埋在土裏。今天我告訴你的，你記在心裏，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說出去，可以做到嗎？他們兄弟兩不能反目……”
夏婧寧點了點頭。
這種時候，隻能順著他。
韓煜峰的語速極慢，他的聲音輕到近乎縹緲，卻將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就是這樣縹緲到抓不住的聲音，讓夏婧寧原本悲傷的雙眸漸漸瞪大，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一臉愧疚的韓煜峰：“不……不會的……不是這樣的。”
韓煜峰沒有給她解釋，他還有許多事情未做。
閉了閉眼睛才又道：“婧寧，律師應該要來了，你出去看看！”
夏婧寧依言起身時，剛剛那個醫生已經帶著跟了老爺子一輩子的蔣律師進來了。
“您請！”夏婧寧禮貌地讓了讓。
這人是韓氏的律師，他也是老爺子最信任的人。
夏婧寧對他也是十分敬重。
“謝謝！”蔣律師順著她的方向走了進去在床邊站定。
夏婧寧關好門，也跟了過去。
韓煜峰跟夏婧寧說完心底的秘密，他鬆了一口氣。
這會兒似乎心口也不如之前那麽堵了，他聽到動靜掀開眼皮看了一眼蔣律師，衝他吃力地點了點頭。
得到他的回應，韓煜峰才看向夏婧寧：“我接下來的話，蔣律師會錄下來，但是我希望你也拿手機錄下來，出去了，放給他們母子三人聽。”
老爺子這是打定主意不再見其他人了。
夏婧寧不敢勸他，隻能點頭答應拿出手機開始錄像。
老人現在最後的模樣，他們如果不能看到，日後隻會遺憾。
“暮城，回家吧！爸知道你的苦，這些年你所受的我都看在眼裏，別再拚命了……夜淩你是哥哥讓著點弟弟，爸爸希望你在我走後對暮城一如既往……雅蓮，這輩子，我對不起你，我希望你可以將暮城留在身邊，不要讓他再走了，原因我不能告訴你，但是你會明白的……”
韓煜峰陸陸續續說了許多，每一句話，都讓她感到震驚。
老爺子在彌留之際，叫來了律師立遺囑這是常事，可是讓夏婧寧做見證，這讓她心中實在不解。
他說了不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夏婧寧心裏堵堵的，有說不盡的難受。
她勸過韓煜峰這種時候不管怎麽樣還是要見見韓夜淩母子三人一麵，可是老人態度十分堅決。
夏婧寧隻能等著老爺子說完了好收起手機，再趁機去開外麵的門。
她的想法很簡單，想要給其他人最後相見的機會。
然而，交代她的事情老爺子是說完了，根本沒有停頓，就直接看向蔣律師：“遺囑帶來了嗎？”
“帶來了，您要現在就就生效嗎？”蔣律師將遺囑拿出，想要遞過去。
“給婧寧看看！”韓煜峰擺擺手，自己並不打算看。
健康的時候自己就立下的遺囑，無需再看了。
“可是這麽重要的事情，您不需要叫他們三個進來嗎？”夏婧寧有些遲疑，不敢接過遺囑。
“不用了，現在我隻相信你了。”
韓煜峰的聲音透著深深的無奈，這股悲傷不知是對命運還是其他的。
不是不想見見外麵的兒子，妻子還有孫子孫女。
而是人生嘈雜了一輩子，他突然想安靜地走。
而自己身後的這些遺產，該如何處置就缺一個見證人了。
現在外麵的所有人裏，他選來選去，隻有夏婧寧是客觀公正的了……
夏婧寧知道他做好的選擇自己無力阻止，隻能硬著頭皮接了過來。
看到遺囑上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一段話時，夏婧寧錯愕了。
她沒有想到：他把所有財產都留給了韓暮城！
“您這樣真的合適嗎？韓夜淩的努力您不是沒有看到，他……不應該什麽都沒有。”夏婧寧有些為韓夜淩抱不平。
韓氏根基厚重，多歸功於眼前的老人曾經眼光獨到。
但這些年能發展這麽好，根本離不開韓夜淩沒日沒夜的努力。
原本以為自己說的，老人會聽進去，改變心意。
可是眼前的老人，似乎從來沒有考慮到那個為了韓氏拚搏的韓夜淩。
他直接累極地閉上眼睛，夏婧寧隻能自己認真查閱一遍遺囑。
她這才知道老爺子和老太太隻不過是政商聯姻，他畢生所愛另有其人……
“看完了嗎？”韓煜峰沒有睜眼也能感覺到夏婧寧難以置信的視線。
“韓伯伯，您的最後一個要求我不能答應。”
夏婧寧咬了咬牙，說了進觀察室之後，第一句忤逆韓煜峰的話。
她沒有辦法想象，如果真有韓煜峰說的那一天，自己作為那個保證人將他們韓家的財產全部沒收，直接監管直到韓晨曦長大成人在交給他會是什麽後果。
別說自己能不能跟外麵那兩個人男人鬥得起，就是偌大的韓氏都是她無法打理得了的。
“婧寧，你在他們心中的位置我看得明白，隻有你能做得到。答應我不要讓我帶著遺憾離開，不然我會死不瞑目……”
韓煜峰知道她心軟，隻能用這樣的話挾持她。
“韓伯伯！”
夏婧寧依舊無法答應，還想拒絕可是老人卻突然張開眼睛，看著她時竟滿眼蒼涼，滿滿地無助與愧疚毫無掩藏地傾泄而出。
他的時間已經在倒數讀秒，她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和機會……
絞著手指，硬著頭皮，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沉如千鈞。
頃刻間老人長長地鬆了口氣，夏婧寧卻覺著自己的背上壓下了全世界，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