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由於我簽了大單，業績一下子從公司墊底躍升為第一名，老板親自為我開了一瓶香檳慶祝，並且批準我可以有一個月的假期休息。“出去轉轉，再接再厲。”老板高興得胡子都顫起來了。

這筆大單當然是“公社”送給我的，我卻有些心情沉重。我感覺自己跟“公社”牽扯越來越多，可事實上，我對他們並不了解，理念也稱不上多麽讚同。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我討厭這種被“裹挾”的感覺，就像莫名其妙地就被人推上了一艘宇宙飛船，終點站根本是哪個星球根本不得而知，而我對目的地也根本沒有向往，一切似乎都被別人做了主。

我並不是厭煩“公社”那些人，不是的。無論是老布、砂原先生還是公交司機或書店女孩，他們都很有意思，我對他們並無半點偏見。事實上，我是在厭惡自己，一個總是喜歡隨波逐流的自己。

要有所改變了。我聽到一個聲音在我心中響起。

我決定找砂原先生好好聊聊。我們約在了“雙峰”。砂原先生比我來得還早，心情顯然很高興。他要了一杯牡蠣白蘭地，欣賞著酒吧裏正在播放的曲子。“大門”樂隊的《風雨騎士》。

“喝點什麽？”砂原先生微笑著說。

“不了。”我說，“最近不想喝酒。”

“好吧。”砂原先生說。

我們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老布很高興。”砂原先生小口啜了一口酒，“月球土地的事總算順利解決了，我們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接下來就是‘月球公社’的建設了，任務依然很嚴峻。”他皺起了眉頭，衝著酒杯點了點頭，好像在自己附和自己的話。

“那個……”我斟酌著字句。

“怎麽了？”砂原先生愣愣地看著我，“你這次幫了我們大忙，老布說要找個機會好好感謝你。”

“我並沒有幹什麽。”我連忙解釋，“隻是作為一名房地產中介公事公辦而已，錢是你們出的，況且我還因此受到了公司的嘉獎。要說感謝，應該我感謝你們才是。”

“可靠。”砂原先生笑著說，“有這一點就夠了。這就是我們要感謝你的地方。要知道，如果找不到可靠的人，‘月球公社’的計劃還得繼續延遲。”

我不知該說什麽，也隻能對他笑笑。

“對了，你找我來有什麽事？”砂原先生問。

終於進入正題了。我挺直了身子，直視他的眼睛。

“說來真是不好意思，我想退出‘公社’。 ”

砂原先生聽後緩緩放下了酒杯，盯著我的臉。

“可以問下原因嗎？”過了一會兒，他開口問道。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我說，“我隻是覺得，至始至終我都沒想明白，稀裏糊塗地就加入了公社。這種感覺很不好，我想好好想清楚再說。”

砂原先生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明白。”他說，“是我們太心急了。‘公社’不是什麽不準退出的黑幫組織，我們收納的都是值得信賴的人，成員也是來去自由。隻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請講。”

“希望以後不要透露關於‘公社’的任何事，這畢竟關乎‘公社’的安危。”

“沒問題。”我說，“我發誓不會泄露半個字。”

“多謝。”

我們走出酒吧時，外麵下起了零星小雨。冬雨寒氣逼人，砂原先生緊了緊領口，凝視著外麵的街道，對我說：“以後想明白了，隨時歡迎你回到‘公社’來。”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沒什麽好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