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工廠”準則第四條:人類的本質是“娛樂”
白河很苦惱,他的稿子經常被斃。審核員給出的理由也相當一致,無非是“沉悶”“無趣”或是“不貼近觀眾”等等。當然,個別的稿子會通過,但寥寥無幾。白河整日坐在小小的旅館房間裏苦思冥想,備受打擊。
有一次,他感覺實在憋悶,就來到旅館走廊,想用散步的方式讓自己獲得點靈感。平日裏,走廊上經常會遇到像他一樣寫不出稿子的寫手,他們穿著同樣的衣服,駝著背,眼睛盯著地麵,在長長的走廊裏走來走去,有時口中還會自言自語,腦子裏琢磨著電視劇裏的各種細節。有的人情不自禁地開始進入角色,表演起來,想象著自己是劇中的人物。這樣的場景最初令白河聯想到了精神病院,但時間一長他也就習慣了。他偶爾也會代入到筆下的角色中,反複推敲著劇情接下來的發展。
一天夜裏,大部分的寫手都已睡下。他來到外麵,沒有別人。於是他放心大膽地默念起他正在寫的人物的對話,並且分飾兩角。可對話怎麽也無法使他滿意。他之前寫了很多自以為很有水準的對話,但每次都會被退回來重寫。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寫作才華產生了切實的絕望。
就在他快要陷入癲狂的狀態時,一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過身,看到處長麵帶慈父般的笑容,正盯著自己看。
“陷入困境了嗎?”他的語氣很柔和。
白河點了點頭。
“我寫的本子永遠通不過。”白河越說越委屈,到最後幾乎快要流下眼淚了,“我覺得自己辜負了您的期望……”
“不要過分苛責自己。”處長走過來,將手搭在白河的肩膀上,這次停留了較長的時間,“你隻不過還沒有過自己這一關。”
白河抬起頭,疑惑地望著處長。他想要處長解釋得更明白一些。
“你知道人類的本質是什麽嗎?”處長突然提出了這個看似無關的問題。
“人類的本質?”白河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實在太複雜了,他如何能用一兩句話說得清呢?
“人類的本質是‘娛樂’。”處長說道。
“娛樂?”白河覺得腦子被什麽硬邦邦的東西敲擊了一下。
“人類從生下來就在追求自身的愉悅,不是嗎?每個人從小就知道如何使自己舒服,根本不用學習,因為這是本能。人類成長的過程就是一個不斷尋求娛樂自身的過程,我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指向一個最終的目的——娛樂。”
白河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我的理念是,隻有洞悉了人類的本質,才能寫出好的劇本。”處長繼續說道,“你之所以陷入困境,也是因為沒有洞悉本質的緣故。你認為娛樂低級,你想要輸出自己的思想,可你卻不知道,你所謂的思想在本質麵前一文不值。”
“您的意思是,人類不需要思想?不好意思,我不太認同您的這個理念……”
“人類當然需要思想。”處長輕輕地打斷了白河的話,“但你要知道,那些所謂的思想,無論多麽高深,多麽嚴肅,仍然是人類娛樂自己的某種手段,隻是方式不同。”
白河有些喘不過氣來。
“如果你知曉了這一點,也就是人類的本質,事情就好辦了。”處長沒有停歇,接著說道,“我們所做的事情,就是最符合人類本質的。或者說,我們跨過了思想的迷霧,直抵人類本質。你應該為你做的事心存敬意。”
處長最後對他露出了完美無瑕的笑容。
回到房間裏,白河試圖從處長的話中捋出頭緒。窗外,虛擬的月光照射進來。白河的腦子依舊茫然,但又似乎有了一絲領悟。
唱片店內,正徐徐地播放著克利福德·布朗和和馬克斯·羅奇的五重奏。就在布朗和哈羅德·蘭德交替演奏的空擋,三個男人走進店內。店內原本就有兩個男人——老年人和中年人——正在對坐小酌草莓威士忌,此時一並轉過頭來。
五個男人麵麵相覷。除此以外,沒有其他顧客。
“白叔叔。”雖然很多年不見,但阿鯨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白山。
“阿鯨?”白山站起身,由於酒精的原因身體有些不由自主的搖晃,“你怎麽來了?”說完,他又望了望阿鯨身後的兩個男人,隻見其中一人戴著墨鏡和口罩,看起來鬼鬼祟祟的,另一人則身材強壯,長發披肩。
“我今天來是想找老伯問一些情況。”阿鯨說道。
五個人圍坐在一起,店主老伯為他們每人都倒了威士忌。輪到長發男人時,他拒絕了。“我還要開車。”長發男人嚴肅地說。
“最近白河有沒有找過您?”阿鯨顧不上喝酒,連忙問道。
“他確實找過我,怎麽了?”店主老伯說起了上次白河詢問他關於專輯發布會的事。
“這就對了,看來我的推理完全正確!”阿鯨激動得手舞足蹈,“我就猜到他一定會來問您,因為他身邊隻有您可能提供一些有用信息。”
“到底是怎麽回事?”店主老伯更加詫異了。
“他失蹤了。”公交司機說道。
“小河失蹤了?”白山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們懷疑跟一場音樂專輯的發布會有關。”公交司機說,“說起來真是抱歉,這是我們的責任,因為是我們委托白河去……”
“先不要管誰的責任了。”白山打斷了他,“接下來怎麽辦?”
“老伯,上次您給他的邀請名單能給我看下嗎?”阿鯨問。
“當然可以。”店主老伯在櫃台的櫃子裏翻找了一陣,然後將寫有邀請名單的紙條放在桌子上。
“如果我猜得沒錯,白河一定去找了名單上的某個人。”阿鯨說。
白山緊鎖眉頭。
“孫婭……”他盯著名單,喃喃道。
“您認識她?”
“唔,算是認識。”白山回過神來,“我有預感,小河肯定去找過她。”
“那太好了。”阿鯨使勁拍了一下桌子,“我們現在就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