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姬雪櫻帶著君青麟出了門。左徒貢便在暗中跟著,以防出了什麽意外。他們剛剛離開,馬上就有人從轉角暗巷裏冒出頭來。
這些打扮成販夫走卒模樣,互相用手語溝通了一番。大部分人追蹤姬雪櫻而去,剩下小半還在長街陋巷裏等待。
許歌從圍牆上冒出頭來。他環視一周,將暗探們一一鎖定,隨後從牆頭上退了下來。
王翠花就站在牆後等著。
許歌剛剛落地,王翠花便激動地嚷嚷起來,“許哥哥!許哥哥!怎麽樣?那些喜歡偷窺的家夥還沒走光吧。”
“他們要是太蠢了,那我今天可就找不到樂子了。”
“噓!”許歌用手指抵住嘴唇。
王翠花立馬捂住了嘴巴。
許歌笑著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來,“來來來,左徒師兄給我的銀票。”
“這裏有一百兩,你先去換了銀子,到昌隆城裏好好逛逛,喜歡什麽就買什麽。”
王翠花看到銀子並不激動,“隻有一百兩呀,我以前打劫一次都不隻這個價。”
她眼巴巴地看著許歌,“許哥哥,要不要我再給你買糖人吃?”
許歌哈哈一笑,又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來,“再給你一百兩。”
他將銀票塞入王翠花手中,“多買點,帶著那些狗腿子逛得越久越好。”
“好勒!”
王翠花手下銀子,興衝衝地出門去了。
許歌又上牆頭觀察。王翠花一出門,門口暗探全都被調動了起來。他們一個個跑出了藏身處,緊追王翠花而去。
等那些暗探全都跑完,許歌又等了一盞茶功夫,確認門外再無暗哨。
他迅速換上乞丐衣服,往自己臉上抹了兩把泥土,將一隻瓷碗磕碎。這種變裝他在花晨閣時常做,如今同樣手法嫻熟。
一番折騰,許歌又將自己頭發撓亂,加快腳步走向側門。
當他穿過院子時,聽到了一聲驚呼。
“你是誰?”
許歌迅速扭過頭去,見到了凰飛飛。
凰飛飛今日穿了一件普通的農婦裝。她捋起袖管,手裏還抓著一把鋤頭,目瞪口呆地看著許歌。
她臉上那些驚訝神情,再配上額頭上微微汗水,倒是有幾分憨態可掬。
許歌將亂發撩開些,“是我。”
凰飛飛微微張大嘴巴,“許公子?”
她仔細打量了許歌兩眼,“這是……”
“我要出去辦些事情。”許歌也打量著凰飛飛身上裝扮,“你這又是……”
凰飛飛臉上浮起紅暈,“這些日子城門款待,妾身就是覺得院子裏有些單調,我又正好擅長園藝,就想著自己種些花花草草。”
“田園牧歌,怡花弄草,挺好的。”許歌朝凰飛飛豎起大拇指,“繼續奴隸,我就不打擾了。”
“對了。”許歌又朝凰飛飛眨了眨眼,“要不要我給你帶些種子回來?有這麽特別想要的。”
凰飛飛湧起笑意,掩嘴笑道:“隻是隨便養養,比起那些名貴花草,我倒是覺得普通花草更好一些。”
許歌點頭表示記下,轉身走去。
凰飛飛在許歌身後揮了揮手。她歪著腦袋思索了片刻,隨後收起了鋤頭,往自己屋內走去。
許歌到了側門。他從門縫裏朝外張望。
門外巷子裏沒有暗哨……估計是追蹤姬雪櫻和王翠花去了……這說明他們人手不多……或是沒膽子在左徒貢府外安排太多人手。
許歌小心翼翼地出了側門。
他低下頭,稍稍佝僂起背脊,看起來與其他普通乞丐無異。
許歌並不著急,學著乞丐懶散地邁著腳步,晃晃悠悠地往阮郎歸附近走去。
之所以慢騰騰地走動,因為乞丐就是這樣,但凡能早起勤快,也不會做了乞丐。
一路兜兜轉轉,許歌終於到了煙柳街區。
白日裏煙柳街區行人稀少,空落落的冷清。偶爾見到了人,或是腳步虛浮地緩步離開,或是遮頭遮臉腳步匆匆。
這兩者都不知昨夜荒唐到了什麽時辰,一直到現在才醒轉過來。他們見到了許歌這叫花子,興致勃發地便丟幾個銅板。這一類多是緩步離開的。
至於那些腳步匆匆的,估計心裏還在裝著其他擔憂,看也不看許歌一眼。
反正許歌也不準備靠乞討發家致富。他尋了角落,學著一眾乞丐模樣斜躺下去。要是有人丟些散錢,他便喊上一聲“謝謝爺賞”,一雙眼眸子卻是看也不看“爺”,不斷打量四周。
他選的這個角落視野極好,能夠觀察到四周街道。他也是和原住戶用拳頭講了講道理,才把這位置奪了過來。
視野好生意也是不錯,光是半個時辰,他帶得小瓷碗已經滿了大半。
許歌基本可以確認,這附近已經被九嬰殺手盯上了。賣貨郎與街頭小販看起來還算正常,叫賣吆喝沒有破綻。可是這些人始終在附近活動,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按理來說,若是做不了生意,小商小販該會盡早離開,不能一處吊死。偏偏那幾個貨郎與小販兜兜轉轉,反反複複,完全沒有做生意的樣子。
他們隻是在尋找山師才,做生意什麽都是次要任務,甚至連任務也談不上。
時間緊迫,今夜就得活動……九嬰殺手不是死人,在君青麟昏迷的這幾天,他們肯定找到了蛛絲馬跡,隻是苦於無法準確定位……
他們不敢在大白天行動,那隻會暴露九嬰的弱點……一個組織更新換代時總會露出疲弱……同在黑暗世界中掙紮,許多人都在等著看九嬰的笑話,或是辱罵幾句,或是取而代之……
許歌將情報收集得差不多了,他伸了個懶腰,舒展渾身筋骨。
先回家把,沒有必要現在涉嫌……關格有些古怪,拿捏不住他的想法,那官方便是靠不住的……還是等晚些時候再來接觸救人……
許歌腦中想法轉動,眼前破碗裏又落下一物。
“當。”
許歌“謝賞”的話停在嘴邊,他被碗裏那塊金子晃花了眼。
誰會給乞丐打賞金子?
許歌心中敲響警鍾,臉上帶起驚訝與激動的偽裝,“爺,你,你這……”
他抬起頭來,裝作誠惶誠恐地看著麵前之人。
那是個錦衣中年,留著兩撇八字胡,居高臨下地投來打量,“怎麽,不敢相信這是金子?”
“爺,您可別開玩笑了。金子這種東西,哪裏是小人消受得起的。”許歌心裏猜測著對方身份,隻是碗裏金子動也不動。
事出異常必有妖,以不變應萬變……
“你倒是機靈。”中年人讚了一句,“可要是想娶我女兒,光是機靈完全不夠。”
許歌心中一凜,大腦急速轉動起來。
他餘光**,見到了街角處鑲金戴玉的豪華馬車,還有車上車夫。那人帶著鬥笠,可是許歌從那人身上感覺到了類似於卞天的氣息。
再結合中年人方才所言,這人身份呼之欲出。
燕王,武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