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爸爸和程媽媽乘坐的航班抵達霖市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江渺渺和程遠之並肩站在接機口，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就像是偶然相遇的陌生人一樣。
即便是最尷尬的時候，因為那層窗戶紙從來都沒被捅破過，起碼在表麵上他們都是正常相處的。江渺渺沒想到，在她的人生已經漸漸有了新方向的時候，她會再度回到那種讓她無法忍受的沉悶情緒中。
好在一切僵局都會被逐漸打破，接到老兩口之後，江渺渺的注意力就被轉移到老兩口這次出去玩兒時的見聞了。
左右沒有什麽睡意，到家之後，江渺渺就攆著老兩口和程遠之先去休息，自己則一個人在客廳拆包分類。她可以忍受雜亂，但沒辦法忍受東西不在它們應該在的位置上。
老兩口帶回來的禮物太多，甚至還為此多買了個行李箱，江渺渺一口氣收拾了個七七八八，不知道該放在哪裏的東西就單獨堆在茶幾上。
可是忙了這麽久，她還是不困。
有些想念喬南。
她在赴林曉怡的約之前就跟喬南打好了招呼，今天晚上要接程爸爸和程媽媽，她可能不會回去住了。
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淩晨兩點了。江渺渺洗了個澡，濕著頭發鑽進了被窩裏。
要是喬南在的話，八成就開始摁著她吹頭發了。他一直記著她體寒的事情，並且對這件事格外上心。
想到這些，江渺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黑暗之中，她劃開手機屏幕，手指在微信圖標上停留片刻，又移到郵箱圖標上，直接點開。
她打開一封新的郵件，開始敲字。
親愛的喬先生：
淩晨兩點半，我在東經119度北緯31度的一棟小房子裏，想念你。
今天情緒有些波動，讓我想起在Y市看到你跟曾瀾照片的時候。
一直以來我都知道，其實我對身邊的人和事都挺淡漠的。那些曾經跟我有過交集的人，在分離之後我絕對不會想著繼續聯係。甚至是對我有過莫大幫助的人，我都隻能做到默默地在心裏感謝他們。
但是你知道嗎？有那麽幾個人，我是毫無保留地在相處的。
當然包括你，我知道你肯定要問。
是從瀑布的事情開始的，我知道你還會繼續問。
哎，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說什麽。
可能就是想你了，想好好跟你在一起。
你知道的，橘子裏也有太陽和月亮。
愛你的， 小渺
江渺渺點下發送鍵，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微笑。
這樣一段關係，是她始料未及的。可到了今天她卻無比珍惜。大概就像久旱逢甘霖吧，是他拯救了自己曾經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人生。她就這麽抱著手機，心裏漸漸平靜了下來。沒過一會兒，睡意就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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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渺渺是被敲門的聲音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定了定神，沙啞著嗓音回道：“我馬上就起。”
還不到八點，她捏了捏隱隱作痛的額角，趿著拖鞋打開門，睡眼朦朧中，喬南的臉漸漸變得清晰。
“怎麽……”她腦子慢了半拍，話一出口才想起來，可能是因為自己大半夜給他發的那封郵件。
這麽想著，她的臉上已經綻開了笑容。
喬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手剛放上去，就蹙了蹙眉。“怎麽還有點濕？你又濕著頭發睡覺了？”
江渺渺往後躲了躲，雙手背到身後，“昨天洗澡的時候太晚了，怕吵到程爸爸和程媽媽嘛。”說著，她拉過喬南的手，環到自己的腰後，雙手搭在他的脖頸上。“不然，以後你就都幫我吹？”
喬南一愣，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嘴角扯出一個壞笑，“那你可得先跟我住在一起。”
江渺渺的眸子定了定，麵帶微笑地開口問道：“你是在邀請我跟你同居嗎？”
時間像是被無限延長，喬南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句話，一直以來，在兩團永恒的黑暗之間，我生活在明亮的世界裏。他覺得，此刻他就身處在兩團黑暗之間的明亮當中。
長久的停頓當中，江渺渺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
“渺渺，叫著喬先生一起來吃早飯吧。”程媽媽的聲音像是天籟一般，讓江渺渺從強烈的挫折感中抽離出來。她低下頭微微抿唇，“那我們先去吃……”
話音未落，她驀的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喬南的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他側頭在她額角處印下一吻，“對不起，我……”
“沒關係。”他不相信婚姻，江渺渺知道的。盡管這樣，她還是覺得他們是有希望的。畢竟同生共死過，不是嗎？
江渺渺又低聲說了句“沒關係”，雙手抵在他的胸口，讓二人之間分開一點距離。“先去吃飯吧，我洗個漱，五分鍾就過去。”
四目相對，喬南的目光中透著隱隱的自責。見狀，江渺渺“噗”地笑出聲，“搞得就像是我逼婚了一樣。”她伸手把喬南推出門外，“快去吃飯啦，一會兒飯該涼了！”
門應聲而關，江渺渺倚在牆上，輕輕舒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此刻，門外的人單手扶著牆，像是隔著一麵牆輕拍她的背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敲門的聲音響起。江渺渺深吸一口氣，拉開門，對上程遠之平靜的雙眸。
她麵上的驚訝之色難掩，程遠之扯出一個微不可見的笑容，“下去吃飯吧。”
“我還沒洗漱……”江渺渺回頭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時鍾，“我馬上，你們先吃。”說著，她就想往裏走。
“渺渺，”程遠之叫住她，等她回過身，他往後退了一步，接著說道：“你就當我昨天喝多了，以後不會了。”
有的時候，心照不宣也是一種默契。江渺渺愣了愣，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樣，她微笑著說：“我知道。”
一頓簡簡單單的早餐，因為喬南的到來，變得格外豐盛。
不同於上次的突然來訪，這次來之前，喬南事先準備了禮物。他給程爸爸帶了一副榧木棋盤，給程媽媽準備了一盆蓮瓣蘭。
江渺渺出來的時候，程媽媽還在愛不釋手地守著那盆蘭花。她不自覺地捋了捋頭發，坐到喬南身邊後，小聲問他是什麽時候準備的這些東西。
喬南湊到她耳邊，耳語道：“上次從你家離開之後就開始準備了。”
那副棋盤還好說，那盆蘭花是他拿一串上好的羊脂玉才從她姐姐那兒換過來的。這些由他做出的努力，她還完全不知道，就先被他遲疑的態度影響到了心情。
他從桌子下麵拉過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細細婆娑。見她看向自己，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卻也沒再多說什麽。
兩個人的互動絲毫不落地落在程遠之眼裏，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咬下一口蛋黃，綿密的口感充斥著他的口腔，他無聲地端起豆漿吞下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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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家小區的時候才剛過上午十點，剛好是周末，喬南提出來可以一起看個電影。
靜悄悄的樓道裏兩個人並肩往前走，聽到他的提議，江渺渺停住腳步。
她從來都不是猶猶豫豫的性格，一旦決定了什麽事情，就比誰都果斷。“你依然對婚姻沒有信心？”她開口問道。
再也沒有什麽比“我從來沒打算跟你結婚”這樣的話更傷害自己的另一半了吧，盡管他沒這麽說過，但是早上他的表現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原本他看到那封郵件的時候，不知道有多高興。想著要馬上就見到她，天一亮，他就趕去了程家。沒想到一時的衝動會帶來這樣的結果。
喬南從褲兜裏伸出手，拉住江渺渺的手，“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是暫時沒這樣的打算？”她挑了挑眉，對上喬南的視線。兩個人都是一臉嚴肅，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凝重。江渺渺輕舒一口氣，“我沒有要逼你，但是起碼你要讓我知道，我們在往同一個方向努力。”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向自己家門，留下喬南站在原地。他的手還保持著伸出來的姿勢，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江渺渺確實也沒有生氣。
他能因為她的一封郵件就一大早橫跨半個霖市，就為了早點看到她，怎麽會不把她放在心裏。
她打開電腦，調出來最近需要交的片子，準備開始工作。
就算沒有生氣，也要讓他好好想想吧。江渺渺這麽想著，卻始終沉不下心來，她有些煩躁地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索性站起身，在房間裏轉起圈來。
片刻之後，她像是想起什麽，一路小跑打開冰箱，從裏麵拿出兩瓶酸奶，朝門口走去。
拉開門，她愣在原地。
喬南正靠在她的家門口，不知在想些什麽。見她出來，他直起身，努了努嘴，一臉的風流倜儻。“說要看電影的。”
“我有工作要趕。”她上前兩步，把酸奶塞到他懷裏，“快過期了，你幫我喝了吧。”說完，她回身往門裏走。
大門就這麽大敞著，喬南輕呼一口氣，跟了上去，反手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