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煙◎
“有迷煙, 別動。”
方柔一驚,身後那人竟是蕭翊。
她越發想要掙紮,誰料蕭翊將她越摟越緊,最後幾乎是拖到了屏風之後, 他仍不鬆手。
“這煙催.發.情.欲, 你冷靜些。”他沒有鬆開掌, 俯身在方柔耳畔低語,“阿柔, 別犯傻,我若想對你做什麽, 何須大費周章跑來穆宅。”
方柔一怔, 終於緩過神來, 她今日受邀到穆家作客,蕭翊又怎會暗藏在此?
長富所說的那位貴人是他麽?
她的雙手仍拽著蕭翊的腕,驚惶地抬起頭,想要看清蕭翊的臉。
他察覺到她的動作,手掌捂著她的嘴,又將她的身子轉回來, 兩人正對著, 緊緊貼在一起。
蕭翊略有不滿地挑了挑眉, “阿柔,你也太小瞧我了, 我對你何須用上迷煙?”
方柔瞪著他,這番混賬話讓她的臉逐漸發暖,耳梢通紅。
蕭翊斂眸, “什麽眼神?”
方柔嗚咽著說不清話, 蕭翊將她抱到窗邊, 稍稍撐開一絲縫隙讓空氣灌了進來,過會兒才鬆了掌。
她旋即拍開他的手,“你無恥!”
蕭翊緊摟著她,不讓方柔掙紮,她越反抗,兩人卻貼得越緊,哪怕時至今日,隻要蕭翊勉強,她從來不是他的對手。
到最後,蕭翊用了幾分蠻力,將她的腦袋按下,牢牢地貼近他的心前,沉聲道:“帶你看出好戲,你才知曉誰無恥。”
他的聲音仿佛自她耳畔震鳴,有一陣空山投罄的回響,莫名令她安下心來。
方柔皺眉暗忖,實在想不通蕭翊為何前來此處,而長富所說的貴人又是什麽來曆?
他將她騙來此處,語焉不詳,看來並不是穆珩安排的一切。
方柔輕輕推了推蕭翊,他察覺到她沒有最初的抵觸,這便鬆了勁,又給她遞了塊素淨的帕子,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將口鼻捂上。
方柔半信半疑,因她被蕭翊戲弄過許多回,最後還是順從照做。
也當此際,蕭翊忽而摟住她的腰,援牆而起,飛身坐到了橫梁之上。
方柔沒防備,下意識摟住他的肩,蕭翊的小心思再次得逞,他暗自隱笑,故意貼近方柔,她全然不覺。
二人在橫梁坐好,眼見屋外有動靜,蕭翊抬指放在唇邊,示意方柔默聲靜看。
她皺眉,隱約聽見長富諂媚討好,心中暗暗稱奇。他麵對穆珩都不曾有這樣的姿態,這所謂的貴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很快地,方柔再不必猜測。
房門被人拉開,有雙金紋軟靴踏了進來,方柔隻瞧見他模糊的背影,隨後,門再次關緊。
方柔意外地看了看蕭翊,他垂眸望著驚慌失措的方柔,嘴邊始終帶著絲笑。
那人現在外頭轉了一圈,沒見著人,忽而低笑起來:“小美人兒,你躲去哪?”
方柔一怔,麵露訝然,她下意識地握住蕭翊的手,他的掌覆蓋上她的皮膚,無聲示意她無需害怕。
那人語氣下流,說話還帶有些口音,並不像正統大宇官話,也不是西北當地的方言。
方柔覺得耳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聽過。
待那人繞過屏風,方柔瞪大了眼,五指一收,蕭翊垂眸望著她,知曉方柔對這人的樣貌並不陌生。
她憤然地望著來人,他正是方才在席上打量她的那位穆府貴客。
男人走到內室,隻見裏麵空無一人,登時有些惱怒:“穆老賊竟敢愚弄老子!臭娘們兒能躲哪去?”
言罷,他剛打算提步離開,說時遲那時快,方柔還未瞧真切,蕭翊彈指輕揮,一道黑影朝那男人飛馳而去,他應聲倒地,登時沒了動靜。
方柔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望著蕭翊:“你!”
蕭翊冷眼拂過昏迷的男人,握著方柔的腕,“別怕,人還沒死。”
言罷,他再次摟著方柔飛身落地。
她百思不得其解,走上前踢了踢那男人,見他頸後有道淤痕,想必是方才受蕭翊暗器所致。
方柔轉過身,“蕭翊,你為何來此?”
蕭翊走到那人身邊,抬腳將他翻了個身,好似十分嫌棄那般,懸著手指在他懷中摸索,最後竟抽出一封密函。
他輕哼,抽出帕子擦幹淨手,這便抖開那封密函,徐徐看過,似乎放下心來。
方柔見他動作行雲流水,顯然有備而來,不待再問第二句,蕭翊低歎著,神色複雜地望向方柔,“這人是馬賊,還算個小統領。”
方柔瞠目結舌,目光落在昏迷的男人身上,又看向蕭翊,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蕭翊將密函收好,“本想早些告訴你,穆家上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又怕你怪我居心叵測,反倒更親近穆珩,上了他的當……”
他頓了頓,冷哼一聲:“不過也罷,你知不知曉都好,我絕不會讓你有事。”
方柔一時犯怔,竟口不擇言:“你、你又是什麽好人?”
蕭翊抬眸瞥了她一眼,忽而逼近方柔,她轉身想逃,不料蕭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整個人壓上來,眨眼將她困於牆角。
“我不是好人,我現在就趁人之危,反正你也不打算原諒我,我總得討些好處。”
他俯身,方柔抵著他,別過臉,“蕭翊!”
她喊住他,還不待反抗,門外傳來一陣動靜。
長富在外關心:“烏旗長,老爺讓您盡管放心休息,一切有他張羅。奴就在院裏候著,您隨時吩咐!”
方柔怔然望向蕭翊,他順勢捂住她的嘴,忽而語氣生硬地對外罵道:“滾出去。”
他故意說著轉腔的官話,模仿那馬賊的口吻,長富果真應聲離開。
蕭翊回眸看著方柔,這才道:“現在信了麽?”
方柔緊張地點點頭。
他鬆開手,又問:“阿柔,你沒聽出來了?”
方柔一怔,不解地望向蕭翊。
他道:“這馬賊說話的腔調你沒覺著耳熟?”
方柔經他一點,忽而醍醐灌頂,驚訝道:“他們是頌餘人?”
蕭翊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記得我與你說過麽?這幫馬賊不是烏合之眾,背後有高人指點,暗處的勢力在替他們打通消息。”
方柔疑惑道:“可頌餘百姓也深受馬賊困擾,女王近年一直派人在外清剿,總是除之不盡……難不成竟是裏外勾結的一夥賊人?”
蕭翊眸色微變,語氣稍有不悅:“是裴昭告訴你的?”
方柔心底一墜,旋即噤聲,她支支吾吾,咬著唇,似乎生怕蕭翊會探得更多消息。
蕭翊冷淡地轉過臉,“他這些年都在為頌餘做事,為什麽要說他死了?”
方柔一時失言:“我從沒說過。”
蕭翊再次輕而易舉地套得方柔的真心話,他嘴角一挑,心中那份猜測更加篤定。
他不打算讓方柔瞧出端倪,隻是轉話道:“這馬賊何沉跟了許久,我早知他今日前來穆宅赴約,所以在此等他自投羅網。阿柔,別太意外,馬賊為何不入寧江?因為跟他們勾連的正是穆氏商號。”
“穆老爺裏外通吃,玩得一手瞞天過海,在內扮起老好人,收了你們的措安金,轉頭存進陸永鏢局,再神不知鬼不覺運回大宅。穆氏偽善,將百姓抽筋剝皮把血吸幹,你們還說他是大善人……”
方柔氣道:“你既然早已知曉,為何不早些說出來?”
蕭翊望向她,“你們會信麽?”
方柔語塞,又疑惑道:“可長富是穆珩的小廝,他不像是……”
蕭翊沒好氣道:“難不成他是真心對你麽?比起萬貫家財,孰輕孰重?”
方柔一怔,想到穆珩當初為穆夫人辯解的說辭,他無意中已暴露最真實的想法,其實要對等,他從來做不到,她早已知曉兩人不同路。
不由心中更恨。
蕭翊輕哼:“我追查穆氏許久,從他們每月存在鏢局的貨箱開始,我知曉他們絕不簡單。”他頓了頓,“想必這馬賊仗著威風見色起意,穆老爺順水推舟,隻不過他算盤打錯了。”
他望著方柔,直教她心底不安。
蕭翊冷聲:“敢動我的人,唯有死路一條。”
方柔心中大亂,臉梢泛紅,支支吾吾道:“你別亂說。”
她還沒從蕭翊這番胡話中緩過神來,隻見他忽而蹬起馬賊腰間的短刀,不待方柔反應,刀出鞘,蕭翊一掌拍下,那刀刃直插入馬賊心口,他尚未清醒,已在無意識中一命嗚呼。
方柔一陣低呼:“你瘋了!”
她隻覺蕭翊行事乖張,毫不按常理出牌,長富和穆老爺都知曉她與馬賊同在一處別院,人此刻死在屋裏,她難逃問責。
蕭翊安撫道:“阿柔,你慌什麽?有我在,他們不敢動你半根手指。”
方柔道:“你想做什麽?”
蕭翊輕哼:“人死在穆宅,馬賊必會興師問罪,穆老爺自然亂了陣腳,退潮之後,水底才清明。”
方柔怔然望著他,知曉他勝券在握,不免問出心中的疑惑:“蕭翊,你知曉我今日會來穆宅麽?”
她想知道,是不是在他心中,隻要最終達到目的,一切都可以成為利益在他的手段。
蕭翊忽而沉下臉,正色道:“阿柔,若我知曉你會出現在這裏,那馬賊不會活著踏進別院。”
“你可以怨我恨我,可以一直認為我是個十惡不赦的瘋子。可我對你,隻有愛錯的手段,卻從沒有過一刻要讓你落入險境。我蕭翊從不利用女人成事。”
方柔張了張嘴,沒再說話。
隻要她想問,隻要他肯回答,可若她不信他,她信什麽也沒用。
過了半晌,她本想讓蕭翊別說些無意義的廢話,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一聲低,吟。
她一驚,抬手忽覺頭暈。
蕭翊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垂眸,隻見方柔眼神迷蒙,暗道不妙,她方才果然還是吸入了一些迷煙。
方柔渾身發軟,想勉強撐起身子卻無能為力,她再不掙紮,隻得靠在蕭翊懷中,五指牢牢地拽著他的前襟,好讓自己不往下滑。
蕭翊托起她的身|子,神色焦急,他抬指,輕撫方柔額邊碎發,低聲安撫道:“別怕,我帶你離開。”
他摟著方柔的月要,一掌揮開小窗,橫手一抱,將她攬進懷裏,利落地翻出屋外。
蕭翊方才摸進屋內便覺察有迷煙作祟,他當即封穴凝神,故並未中招。
隻是棋差一著,方柔警惕不足,還是受了迷煙幹擾。
他抱著方柔回到梨園巷,又怕乘乘忽然回家受到驚嚇,這便直接將她帶回住處。
方柔身上一陣冷一陣熱,明明入秋轉涼,她卻不停撥著衣帶,低聲嗚咽著,模樣十分委屈。
蕭翊將她放下,忙封了她的穴道,嘴裏安撫:“阿柔,很快就沒事了。”
方柔早已迷了神智,也不知穆老爺從哪弄來的迷煙,竟如此狠辣厲害,隻是嗆入少許也有這般藥力,蕭翊簡直不敢想,若他今日不在穆府,又或那馬賊打算在別處作亂……
思及此,他又恨得怒火滔天。
眼下事關緊要,何沉一直留在丘城配合李明錚部署,他須得冷靜不動,不讓正事功虧一簣。
那.穴道雖已封閉,可藥力發散沒那樣快,方柔啜泣著,小聲嗚嗚,忽而拉著蕭翊的手,無意識地脫口而出:“阿翊,我難受。”
她腦子裏一片空白,隻由本能的求生欲驅使。
蕭翊一怔,關切地輕撫著她的發端,冷汗浸濕她的碎發,方柔麵色紅潤|潮|熱,令人一見生憐。
“阿翊,嗚……別折磨我了,我難受。”她無意識地亂動,扯著蕭翊的袖子。
她撐坐起,急不可耐地摟住蕭翊的脖子,以一種極為主動的姿態吻上他的唇。
眼前人是誰,心中人又是誰,方柔分不真切,意識沉|淪。
蕭翊從未見過方柔這幅模樣,一時怔然,過後被她撩撥得心煩意亂,大掌托著她的腦袋,狠狠地咬進她唇|齒間,壓|抑了五年的渴望迸發而出。
哪怕他知曉這隻是藥物作用,但一時的情迷再不可擋。
難舍難分,方柔快喘不上氣,分開了一會兒,眼尾紅潤,透著濕漉漉的水氣,委屈又無辜,粗|重地呼吸著,還沒平緩,又被蕭翊咬住了唇。
他心底憐惜著她,可動作稍顯急躁,更有些不容抗拒的霸道,排山倒海而來方柔最熟悉不過的壓迫感。
不待蕭翊有進一步的動作,懷中的人,身。子一軟,忽而沉沉睡去。
那藥力總算逐漸散去,可方柔點起的火卻越燒越旺。
蕭翊眼尾泛紅,眸色如墨,他沉沉地呼吸,捏著方柔細白的胳膊,稍稍一用力便起了陣暗色。
最後,他長歎一聲,將方柔安置躺|好,解了外衫獨自走到了屏風之後,一陣水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