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順眼

兩個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 瞪的阮眠都搬起腿打算預備跳了,江頌才起身走了過去。

“這就對了嘛。”阮眠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來, 坐這。”

江頌背對著他乖乖坐好,阮眠看著他挺拔的身影,突然陷入了沉默。

一個人怕寂寞, 兩個人怕沉默,好尷尬的沉默。

見半天沒有動靜, 江頌稍側過頭詢問,“怎麽了?”

阮眠雙手懸在空中,“…我,夠不著。”

江頌轉過身, 目光沉沉的落在阮眠身上,一雙瞳孔漆黑晦暗, 猜不透裏麵藏著什麽情緒。

阮眠被他看的心裏七上八下,剛抬起手在他眼前揮了一下,下一秒,整個人又騰空了。

他有點麻木, 甚至想認命。

江頌把阮眠抱起來往邊上放了放,給自己扒出個窩,毫不客氣的躺平後, 將腦袋擱在阮眠腿上, “來吧。”

說完,還像模像樣的閉上了眼睛。

“……”

阮眠無語,默默翻了個白眼, 指腹落在他太陽穴處輕緩回旋, 而後換成中指, 從風池穴向下至頸椎肩膀,不急不緩的按壓揉捏。

江頌輕吐了口氣,緊蹙的眉心逐漸放鬆下來。

“哪天出院?”

“後天。”

江頌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出了會神,“我來接你。”

阮眠幾度試圖拒絕,話噎在喉嚨裏說不出來,支支吾吾。

江頌,“不抱你,給你拐杖。”

阮眠,“……那行。”

就算是304不鏽鋼臉皮也經不起這麽折騰,他好歹是個堂堂七尺男兒,不要麵子的嗎。

阮眠轉念又一想,“不對啊,你最近不是很忙嗎?”

“沒關係。”江頌舒舒服服的枕著大腿,舒服的有點無聊了,抄起阮眠扔的滿哪兒都是的表格圖紙,隨手翻了翻。

他拿著的是阮眠打印出來的客戶跟進表,上麵列著一排排詳細的客戶信息,跟進狀態,簽約或是死單,以及為什麽會死單的詳細原因。

阮眠寫的很實誠。

——暫時不著急,要等家裏的狗死了再裝修,狗對我不太友好,可我真的沒有盼著它死,冤枉。

——業主交完定金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各種方法都嚐試過,聯係不上,可能是被某種神秘力量帶走了。

——談著談著離婚了,不裝修了要去分家產。

——聊的很好突然被拉黑,至今原因不明。

——被雙規了,路過時看了一眼,他家院子裏的荒草有八丈高。

——方案一定要讓他兒子看了之後才能決定,問他兒子在哪,不知道,多久回來,不知道。我懷疑他其實沒有兒子。

江頌終於看笑了,“簽單的客戶都是相似的,不簽的各有各的理由。”

阮眠,“哎?說起來我還一直想問你,當初為什麽那麽草率的就跟我簽了?”

江頌嘴角依舊噙著笑意,看起來心情好了很多,“看你順眼。”

*

出院那天,江頌少見的食言了,他沒有來。

司機帶著保姆來給阮眠收拾細軟,在回家的路上一直跟他解釋原因。

阮眠挺無奈,越聽越覺得不至於,鄭重的好像他有多不講理似的。

北京的空氣質量大家心裏都有點函數未知數,即使門窗緊閉也難以抵擋灰塵,他原本以為小半個月沒回,家裏怎麽也得塵土飛揚一下,結果整間屋子窗明幾淨,甚至連他隨手亂扔的書都給整理好了。

保姆善解人意的告訴他,“江先生帶我來打掃過一次,怕您回來不方便收拾。”

阮眠嘖了一聲,皺著眉搖了搖頭,“再這麽下去,我都想嫁給他了。”

保姆,“……”

司機,“…咳。”

終於不用再聞消毒藥水味,阮眠撲在自己的小**美美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早,那輛卡宴果然準時的停在樓下,接他去上班。

阮眠從後座拍了張司機的背影發給江頌,“為什麽感覺在演霸道總裁電視劇,我踏馬好像還是女主?”

江頌沒有回,並且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都沒有出現,看來是真的忙的夠嗆。

上下班有專職司機接送,跑工地有耿灣灣的路虎,阮眠一輩子都沒有這麽大爺過。

回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在漫天的流言蜚語之中,他見到了好久沒見的孟周。

大孟總終於回來了,可這也恰恰證明公司內部亂到了一個臨界點,他不得不回來收拾爛攤子。

孟周看起來焦頭爛額,見到殘疾版阮眠時露出一絲難掩的關切,似乎是想問問他的狀況,可最後還是憋了回去,歎了口氣讓他晚些再來辦公室詳聊。

一整天的時間,阮眠從各路八卦中拚湊出一個模糊的故事梗概。

Y·H資金鏈斷層,財務出現巨大的虧空,已經到了連材料都供應不上的程度,工長的工程款拖了一個季度沒結,很多工地都已經停工。

小孟總卷款潛逃,在機場被攔了下來。

大孟總聞訊趕了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肅清朝野整頓吏治,原先姚原哲那一波蛇鼠一窩的基本全體被擼,即便離職率過高導致崗位空缺嚴重,孟周還是硬著頭皮開除了一批老鼠屎。

除此之外,之前強行壓低報價的後遺症也開始漸漸明顯,幾乎每天都有業主因為工程質量出現問題來公司裏鬧。

阮眠滿臉滄桑的坐在工位上,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隱隱又希望這些隻是傳言,實際情況能稍微樂觀一點。

可是沒多久,又一道驚天巨雷劈在頭上。

孟周雖然已過天命之年,但是一直保養得當,歲月仿佛格外優待於他不跟他計較,從外貌根本無法準確判斷出他的真實年齡。

這一次回來,他卻像是突然間老了十歲。

阮眠敲了敲門,走進總經理辦公室後禮貌的喊了一聲,“老師。”

孟周疲憊的點點頭,“坐吧。”

阮眠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眼巴巴的等他先開口。

孟周把桌子上那個色彩繽紛的盒子推到阮眠麵前,“知道你喜歡甜食,給你帶了一盒馬卡龍……出這麽大事都沒有時間關心你一下,腿怎麽樣了?”

阮眠連忙回答,“沒事沒事,扭了一下,過一陣子就能拆石膏。”

孟周一看見他就忍不住想嘮叨,忍了又忍,最後化作一聲歎息,“最近你不在,公司的狀況可能不太了解,叫你來是想告訴你,我不敢保證Y·H這一次能不能挺過去,如果你有想法,不用跟我不好意思。”

孟周苦笑,“畢竟我一直拿你當半個兒子看,而不是單純的學生或者下屬。”

阮眠聽了這話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他從小父愛缺失,又何嚐不是拿孟周當半個老爹看,他明白孟周不想耽誤他,可要是在這當口拍拍屁股走人,那他也太不是個東西了。

阮眠渾不在意的打了個哈哈,頗有些無賴的意味,“公司什麽狀況我都聽說了,你們那些企業經營資金管理我也不懂,反正吧,Y·H在一天我就在一天,共存亡。”

孟周搖頭,“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輕巧。”

他翻開麵前的筆記本電腦,輸入幾個字符,轉過屏幕,朝阮眠招了招手。

“看見了嗎,現在搜索Y·H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負.麵消.息,牆倒眾人推,以後隻會更多,這年頭買個冰箱還上網查查品牌型號性能,更何況是裝修這麽大的事?”

“我想你明白這意味這什麽,如果隻是單純的資金問題還好一些,現在這樣四麵楚歌,翻身仗絕不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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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折騰一天,緊趕慢趕的還是遲了……

這幾天被迫陪老媽旅遊,找到機會就把欠的紅包補上,筆芯,日常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