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拚音法,s所在的“7”鍵已有些不好用,她使勁的按,終於看著一行字在屏幕間亮起,發送出去——順手將手機擱在一邊,她知道他不會回。她將自己對他的最後一份心意送出,這樣的一份祝福,實在不需要回複。
假期前最後的一周,連空氣中都彌散著跳躍的分子,芝芝寬容的對待這些學生——他們多年輕,覺得未來無限長,而假期可以大肆揮霍,是值得期待和享用的美好的日子。她在課上問學生多少人計劃出遊,幾乎都舉起了手,於是輕鬆的交流彼此的想法,芝芝有時候看著他們的臉龐,恍然覺得自己就是他們中的一員——對陌生的遠方充滿期待。
芝芝下課接到仲若璽的電話,終於輕鬆的說:“我下個星期就放假了。”
仲若璽正站在24層的落地窗前,俊朗的眉宇沉浸在一片金色之中,他極緩極緩的問她:“你打算幹什麽?”
芝芝電話那頭隻是笑,卻不答他。
“過幾天我要出去一趟,去簽一項技術轉讓。”他在電話裏對她交代。
“去哪裏?”芝芝問。
“北歐。”
“那邊的極光應該很漂亮吧。”芝芝都替他興奮。
“芝芝,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想要幹什麽?”他微踅著眉問她。
“你這麽緊張?”芝芝突然止住了笑,認真的說,“我要出去旅遊——敦煌,順道去個新疆,我從小就想去了,真的。”
玻璃澄亮且明淨,清晰地看見樹枝上的嫩芽在陽光中泛著淡淡的光輝,無限生機。隔了那樣遠,仲若璽卻看得清晰明了。
突然聽到她說:“等我回來給你禮物,請我吃飯吧?”她的聲音這樣輕鬆,仲若璽陡然覺得那麽**,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她眉眼間舒展開得笑意,微帶俏皮的皺著鼻子。
他沉聲:“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她答應他。
過了幾日他出差,芝芝也開始簡單收拾行李,隻背了一個大大的旅行包,套了一件旅遊風衣,自覺頗為風塵仆仆。的21
終於不再接到他的電話——仲若璽在歐洲,和她有著時差,於是總是給她短信——她覺得貴,據說用全球通發送短信的費用是她回他的數十倍,常常一早開機就是他的短信,寥寥數語,有時不過問個安。當然要回——她回得詳盡,什麽時候坐什麽車,很想去哪裏玩,她一字一句的告訴他,那樣順手,那樣自然。
Iambecauseyouare。
芝芝買的車票是到西部的一個省會,再轉車到敦煌。在火車上睡飽了,自然活蹦亂跳的下車,看看時間還早,於是出火車站吃最著名的牛肉麵。雖然牛肉麵館如今遍布全國各地,她卻覺得真是原產地的好吃——那樣筋鬥的手工拉麵條,加上大片的牛肉,鮮美的湯汁,叫了一個大碗,卻隻覺得意猶未盡。
回到車站候車,隻覺得候車廳雖大,卻昏暗得叫人窒息——並不是客運的高峰,卻還是人山人海,走道堆滿了大包小包,充斥著方便麵的味道。芝芝卻打心眼的不討厭,學生時代總是這一刻的等待最讓人覺得溫馨,待到上了火車,總是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來。每次父母都要去車站接她,芝芝卻耍著脾氣不願意,總是在腦中期待自己拖了大箱子在家門前按響門鈴的那一刻——既可以給家人驚喜,又堂堂正正的表明自己已經長大了。
可惜了四年的時間,每次總是有家人來接她——誰讓自己零零碎碎的東西多呢?一個箱子也裝不下——父親老是擔心她一個人拿不下,其實芝芝偷笑,每次在車上她甜甜的喊別的大叔幫忙,總會應者雲集——長得甜美,又叫得歡,甚至有人幫她一路提到車下。
這次自己的負擔隻有背後的旅行包,她覺得得意——以前羨慕極了那些行囊簡單的旅行者,可是一旦輪到自己,就無論如何也沒法給行李減負。於是無怨無悔地隨著大部隊一步一挪的向檢票處前進。
找到了自己的臥鋪,將東西收拾妥當,便倚在床頭,嘴唇微微有些幹燥的裂皮,雙手似乎也是粗糙的帶著沙礫的摩挲感——西北的天氣到底是不同的,幹燥的超乎自己想象,就連頭發都帶了靜電似的僵直起來。
她倒不覺得不妥,相反,總覺得隻有這樣方才當得起豪邁粗獷的西部之名。總是呆在細雨飄零且溫潤的江南水鄉,隻怕再強悍的英雄也能給潮氣泡得酥軟了去。
車身晃動了一下,列車廣播已經開始了。一搖一晃的節奏緩慢而柔和,很像搖籃——於是裹上了略帶消毒藥水味道的被子,悶頭大睡。
卻不知錯過一路的風景。
醒來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她探頭望向窗外,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居然真的有大片大片的如白雲絮狀的羊群,再絢爛的霓裳奢靡,卻遠敵不過大自然中純淨的金、綠、白三色組合,協調的一如飛馳的電影外景畫麵。
她近乎貪婪的用眼睛吞噬窗外一切,從未想象過戈壁荒野的貧瘠中居然也能水草肥沃的牧區,實在是該行遍了萬裏路,方才覺得之前的自己眼界狹小。隻是連連可惜將大好的時光用在睡眠中。
西部大省地形狹長,火車行走的這一段恰好便是最人跡稀少的一段,風景卻出乎意料的好——從車窗往後望,好幾輛火車在一個轉彎處匯合,浩浩****的行駛在平原上,遠處的雪山叫人想起了梁羽生的《冰川天女傳》,既感慨人力的無窮,又叫人仰望自然的浩淼。
直到星光點點,再也望不清窗外景致,芝芝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胡亂吃了點東西,這才看到仲若璽的短信,今天上飛機,明天就回到A市。
給他回短信,卻試著發了一次又一次,總是失敗,大約這裏太過荒涼,移動信號沒有覆蓋——隻得氣餒的放棄。睡前給自己倒一杯水,火車上的熱水漂白粉味道刺鼻,她也將就著喝了幾口,不禁皺眉,卻說不上是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