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聞聽心中也是一驚,抬頭看向邢管事,見他一副尋常打扮,上前扶住悠遠,柔聲道:“別慌,他並未穿孝,想必不是老太太有事。”

悠遠抬目望去,果然如此,心中才稍稍放寬。臉上仍是一片惶急之色。

展眉看向邢管事,沉聲喝道:“你說清楚些,慌慌張張的!到底是誰死了?”

邢管事慌忙一躬身,說道:“都是奴才糊塗,說話也不清楚,越了規矩,竟然對老太太犯了忌諱!。。。。”

悠遠不待他說完,喝道:“快說是誰出事了!”

邢管事打了個哆嗉,慌忙道:“老太太平安無恙,是雙喜,老太太的貼身大丫頭雙喜,吃了死了。”

悠遠聞言,長籲出一口氣,滿麵驚慌之色消散,隻怒目瞪視著邢管事。

邢管事被看的心中發毛,不自在的向後挪了挪身子。

展眉心中一寬,隨即疑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從頭細細講清楚,不許囉嗦。”

邢管事點了點頭,三人來至桌邊坐定。

邢管事開口道:“您不在府中,家常事務就由馮婆子打點。二少奶奶說她不仔細,每日親熬了參湯給老太太送去。可巧前幾日老太太咳疾發作,嫌那參湯太補,火氣太大。便賞了雙喜。誰成想雙喜喝了之後,立刻七竅流血便死了。”

展眉聽至此處,抬頭問道:“那參湯可是二少奶奶親自端去的?”

邢管事點點頭,繼續說道:“可不是,天天的親自服侍,殷勤的很。如今出了這事情,老太太大怒,將二少奶奶關在祠堂裏。本是要報官的,老太太說家醜不可外揚,讓我來尋您和大少爺回去,一同請家法處置。”

展眉聽罷,隻覺此事大有蹊蹺,李星兒趁自己不在府中,前去邀寵必是有的。若是下毒害死老太太,那是絕對不會!想來又是被人嫁禍。

自己不在府中,那人單挑這個時候動手,必定是另有緣故。

展眉心中幾番猜測,均猜不透,何以會將自己放過,而先將李星兒陷害。眼下隻得先回府中,許會查明事情真相。

思慮已定,展眉向悠遠說道:“府中出了如此大事,老太太的安危不能不顧,咱們即刻收拾東西,回府才是上策。”

悠遠也是如此想,二人急忙打發小廝收拾行李,通知眾人下樓,即刻動身。

不過片刻,便已收拾完畢,一行人離開客棧,徑自向城中走去。

其時天色已晚,城門即將關閉,邢管事賠笑上前,又送上幾錠銀子,那守城的小兵,方放眾人進了城。

一路上眾人皆都無話,心中均知此事非同小可,心中不免惴惴不安。

離林府越是接近,展眉心中越是不安,她隱覺著一股危險臨近,卻又不知出在何處。她隻知道,自己離事情的真相已是越來越接近了。

車馬在正門處停住,早有小廝們迎上前來,人人臉色沉重,不敢則聲,隻將行李車馬接下,悠遠自攜著展眉,向內堂走去。

進了二門,便見馮婆子得到消息,引著一大群丫頭管家娘子,迎了上來。來不及客套,隻急急的便往林老夫人上房處走去。

展眉拉著馮婆子,落在眾人後麵,低聲問道:“你可知道些什麽?”

馮婆子抬眼望望眾人,輕聲道:“雙喜死了。老太太動了大怒,找人驗了參湯,說是鶴頂紅。等你們回來,便要休了她出府。”

展眉聽說鶴頂紅,心中突的一沉,想起在韓家莊捉住那黑衣人時,曾提起過不僅雇他買凶殺人,還有那鶴頂紅之事。難道李星兒真因一時氣憤不滿,而行出如此糊塗事?

心中發沉,追問道:“可知確是她所為?”

馮婆子搖頭道:“這個可不知,隻是她在祠堂內,口口聲聲喊冤。老太太隻是不見,連二少爺也不許探看。”

說話間已到了林老夫人房門前,展眉無法在問,隻得打發馮婆子先下去,自與悠遠進入房門。

見上房內點燈火通明,林老夫人呆呆的坐在上首椅子上,滿麵憔悴之色,隻幾天間,便似老了十幾歲。平日的精明威嚴之色,**然無存。

展眉心中一酸,忙與悠遠上前跪倒見禮。

林老夫人抬起頭,見是他二人,目光中閃過一絲安慰,隨即雙目一閉,兩行淚水緩緩滴落。

展眉心中大顫,從未見林老夫人如此傷心動容,想來雙喜與她日夜相伴,名為主仆,實則情如母女。

展眉心中酸楚,欲要上前相勸,林老夫人已睜開雙眼,沉聲道:“家中的事情,你們想必已經知道了。”

展眉不敢則聲,點了點頭。

林老夫人長歎道:“家門不幸,竟出此罔顧人倫之醜事。你們回來的正好。我已經命笑遠寫下休書,明日便將她休出府去。”

展眉抬頭輕聲問道:“她自己可認罪了?”

林老夫人冷笑道:“她怎會認罪!若是認罪,便是謀害親長,豈能休出了事。我隻當她心胸狹隘,驕橫無狀些,沒想到,竟縱了隻餓狼在身邊。”

提到李星兒,林老夫人神色變的憎惡無比,口中更是恨聲連連。

展眉低頭不敢在問。

林老夫人臉上重現哀容,又悲聲道:“若不是那日我咳嗽發作,現今躺在靈堂之中的便是我。可惜了雙喜這丫頭,從小伺候我,卻落的如此下場。”

展眉輕聲勸道:“雙喜伺候您最是盡心,她便知道那參湯中有劇毒,為了您,也會毫不猶豫的喝下去。娘現在最重要的是要保重身子,若是哀傷太過,反讓雙喜在天之靈,也不能安生。”

林老夫人心中著實甚是悲傷,聞展眉之言,緩緩點頭,開口道:“我已吩咐下去,收雙喜做我的幹女兒,按主子規製治喪,葬入林家祖墳。”

展眉點點頭,說道:“雙喜妹子能得如此恩典,必能瞑目了。”

林老夫人擦了擦淚,開口道:“你們也累了。先下去歇著吧。我約了族中長輩,明日入祠堂家法行事。你們明早在過來商議。”

展眉與悠遠複又磕頭,悠遠又上前躬身勸勉開解,見林老夫人臉色稍霽,方與展眉回房中歇息。

展眉心中沉重,隻覺心中如亂麻般,隻是沒有頭緒。

悠遠見展眉麵色蒼白,眉心暗蹙,拉過展眉開解道:“你也別太擔心了。她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展眉勉強一笑,開口道:“我並非是為李星兒擔憂,我隻是覺的不妙,仿佛便要大禍臨頭了。”

悠遠微微一笑,將展眉攬在壞中,溫言道:“想是你最近慘事見的太多了。心緒也不寧起來,她自作孽,與咱們何幹?便是有禍事,也輪不到咱們頭上。”

展眉靠在悠遠肩上,隻覺身子疲累至極,開口道:“許是你說的對。我最近總覺的神乏力疲,甚是渴睡。心神難免有些不安。”

悠遠聽說,忙抬起展眉麵龐,細細打量道:“若然是蒼白的很,定是這些日子憂思太過,我也太粗心了。我現在抱你去安寢,不許你在胡思亂想。”

展眉微微一笑,點頭不語,任由悠遠將其抱起,寬去衣袍,在帳中安寢。

次日清早,展眉熟睡一晚,隻覺胸中鬱悶之氣減了大半,心情也開朗許多。

銀月與玉鏡服侍著展眉梳洗完畢,端上早飯。一碗金絲八寶粥,還有幾樣精致小菜。

其中有一味翡翠玉竹,乃是選鮮嫩的青瓜與竹筍醃製而成,酸脆爽口,展眉不由胃口大開,就著那小菜,又喝了半碗粥,方才要茶漱口。

收拾完畢,已有丫頭來通報,族中長老已經到齊,都在議事廳內坐著。

展眉忙帶著銀月二人,匆匆向議事廳趕去。

進了議事廳,隻見地上十二把太師椅上,左側坐著林族中的長老,悠遠與笑遠等三兄弟在旁站立伺候。

右側則是李星兒父兄,滿麵焦急惱怒之色,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展眉剛與族中長老見禮畢,林老夫人已從廳後行出,坐在左側上首邊上。

展眉忙走到林老夫人身後侍立。

林老夫人臉色沉重,沉聲道:“今日邀請諸位來,是請諸位做個見證。李星兒忤逆不孝,有失婦德,七出之條,條條俱犯!笑遠已寫下休書,從今以後,她便不再是我林家之人。”

幾個族中長老點點頭,伸手拿起休書,細細觀看一翻,臉色皆十分難看。

李星兒之兄李良站起身來,滿麵憤憤之色,說道:“我妹妹現在何處,總不能聽你們一麵之詞。她為你們林家育有子嗣,縱有過失,也應從輕發落。如今說休便休,讓我李家以後有何麵目見人。”

林老夫人冷笑一聲,說道:“你們教養的好女兒,我未找你們算賬,你們反倒叫起冤來。把這休書,拿去好好看看!”

李良滿麵狐疑之色,接過休書,與他父親湊在一起,仔細看了起來。

二人越看越是心驚,臉色發白,神色中驚惶不定。

李星兒父親看罷,將休書向地上一擲,怒道:“不可能,定是你們冤枉於她。我要見見星兒,聽她親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