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聽得梁氏在旁邊院子裏大聲喊叫,言語間還提到她的名字,謔地起身,拉開門去瞧瞧情況。

梁氏嚷嚷個不停,她沒反應過來江瑾楓還在外邊,兩人突然打了個照麵,她麵上一愣,他眉間一蹙。

接著她轉開了臉,他卻還在殷切地看著她,許菁菁為著自己方才莫名其妙發了一通脾氣有些尷尬,摸摸鼻子準備溜到隔壁瞧熱鬧躲一躲。

“我去看看。”

“那水別浪費了,你用吧。”

許菁菁撓撓頭往外走,大方地把熱水讓出來,自己給自己搭了個台階就往下下,沒事人一樣錯身往外走了。

她並沒打算叫上他一起,三月之期已過大半,她也得開始慢慢讓他越來越少出現在許家人麵前才是,沒得到時候人突然走了,難以解釋。

許菁菁側身從他身邊過,低頭沒瞧見江瑾楓臉上的關切直接僵在了嘴角。

隔壁老屋裏,她阿爹兩兄弟雖然分了家,但因著二嬸有孕,尚還未重新砌牆分隔開兩邊的屋子,許菁菁進來時,梁氏正站在院子中間,氣憤地拉著吳金花的胳膊不依不饒。

“你別拉著我,有事問你自己閨女去,賴吳岑幹什麽,一道進城就該給你看孩子啊,弄得好似是吳岑欺負她似的,天大的笑話!許菁菁也進城了,你怎麽不去問她!”

吳金花忌憚梁氏肚裏有娃,不敢如以前那般大力推搡,一根一根扒拉著梁氏的手指,試圖從她手裏脫身。

許菁菁這才知道許芸芸早就回來了,瞧樣子為著今天的事受了些苦頭,梁氏和吳金花都吵成這樣了,也不見她出來幫腔,若換了平時,早咋咋呼呼的了。

眼下許老爹和二叔也不在家,說是去了老叔公那邊走動,怕是要入夜才能回來,原本隻是為了躲一躲和江瑾楓之間的尷尬氣氛,過來瞧熱鬧的,誰知被點了名。

“別問我,我知道的不多,吳岑一路跟她一塊兒,有事找他。”

“哦,對了,他們倆還都跟著姓裴的瞎折騰,許芸芸進城十次有八次是吳岑送的,可不就得問他。”

許菁菁認定吳金花還不知此事,吳岑今天在澄園竟還來威脅她,她這會兒就直接給他抖了出來,不用她出手教訓,吳金花就能給他大麻煩。

果然對麵的吳金花就變了臉色。

“你說誰?”

“吳、吳岑他跟著誰?”

許菁菁裝作驚訝啊了一聲,掩著口繼續道:“你不知道麽,他跟著裴承安應該有一陣了,還能幫著傳傳話、送送人咧,不是一般的狗腿子。”

“吳岑這是抱穩了城裏公子哥的大腿呀,怎麽他沒給你說過讓你跟著一塊兒享福麽,唉,也難怪,借著外甥女的奉獻換來的,怕是給你說了你也沒臉享這福,入夏了雷雨多,要遭劈的罷。”

許菁菁信手拿了張椅子給自個靠著坐,她話才說完,眼見著吳金花和梁氏臉上都不淡定了,吳金花直接狠咬了咬牙,一跺腳往外奔。

“我找他去!”

“胳膊肘往外拐的家夥,有了門路不想著幫幫三喜,居然惦記著拉扯別個閨女!”

顯然吳金花自動把她的話往利於吳岑的方向去想了,自以為許芸芸如今得臉是吳岑牽線搭橋,虎著臉跑出去揪吳岑。

吳金花一走,梁氏就朝她瞪了過來,她的小腹隆起了一些,直直地往她這邊懟,聲音裏滿是怒氣,“你把芸芸的事說給她,跟往外說有什麽兩樣,芸芸還沒討到名分她要是給說出去,你可害慘了芸芸了!”

許菁菁蹙眉,看著逼近自己的梁氏冷靜道:“害許芸芸的明明是你這個做娘的。”

“我早提示過你們,裴家的門不是這麽好糊弄進去的,你放著外頭的正經娘子不讓她做,偏想著傍一傍富戶的門,到如今連個承諾都沒有……”

“誰說沒有承諾的!”

外頭吳岑得意洋洋地擺著腿晃了進來,後邊是追著他氣喘籲籲的吳金花。

“你可別小看了裴公子的誠意。”吳岑嘴裏吐出裴公子三字,還要抱拳對空作一個揖,裝腔拿勢地哼了一聲。

“裴公子可是跟我說了,要給芸芸也弄一間酒坊,你會釀酒,別個也會,裴公子可是花了大價錢請了釀酒的師傅,風滿樓又如何,明玉軒可也不差!你既然不領情那便買賣上見真章!”

吳岑的話驚了兩邊的人,梁氏哎呀一聲驚呼,喜不自勝地挪著小步去喊許芸芸出來,吳金花則終於攆上了吳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呢?那你呢?他給你什麽好處?”

吳岑瞟了一眼吳金花,搖頭晃腦地擺弄著腰間的荷包,嗬嗬笑了兩聲,“我自然是這新酒坊的管事!”

“酒坊裏大大小小什麽事都歸我說了算!”

吳岑小人得勢,連吳金花也不放在眼裏了,堂而皇之地把腰間的繡著白字的荷包拿出來耍玩。

吳金花看見了嘴角抖了抖,這次卻沒有多說什麽,湊上前喊了聲好弟弟,“那你可得給你三喜外甥在裏頭找個好差事,錢多事還少的那種,我們全家可都指望你了啊。”

許菁菁沒想到今天的事陰差陽錯倒激得裴承安要建個新酒坊來跟她作對,本來心中猶如墜了秤砣一般開始往下沉甸,爾後又聽聞是吳岑管事,掛在許芸芸名下,沒忍住撲哧一聲給笑出來了。

這酒坊要是能讓他倆折騰超過三月,她都能給他倆鼓掌。

“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你等著,過幾日新酒坊開起來了,有你哭的時候!”

吳岑如今十分了不得一般,看不得許菁菁嘲笑他,嘴裏罵罵咧咧地要過來推她。

許菁菁避開正準備出手把他胳膊擰一圈,還沒捧著他,就聽得一陣嗚呼哎喲地喊叫。

“疼、疼、疼,哎呦哎喲,快放手。”

是江瑾楓,他驟然出現在她身側,把吳岑的胳膊反剪至肩胛,再往前一推,直接把人扔了個狗啃泥。

“你怎麽過來了。”

她小聲問道,回眸卻見他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拇指上纏著一圈布條。

還隱隱透出血紅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