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因為梁氏要養胎，倒是清淨了。
兩日功夫，許菁菁也恢複了力氣，酒坊裏忙得腳不沾地，今天一早就要把酒運到長陵城去，風滿樓裏借五壇，酒坊裏出二十五壇。
紅玉一早被江瑾楓派出去做事了，單是她和江瑾楓兩個人，借了一輛大的板車，一趟能裝十壇，得來回三趟。
許菁菁幹勁十足，又去借了一輛小的板車，想著把多出的五壇酒裝上，能省一次來回的時間。
她剛剛和江瑾楓一起把酒都擺放好，二叔推著個不大不小的板車來了，“菁菁，你爹說今天你要進城送酒，讓二叔來幫你。”
許季陽跟許菁菁說著話，眼神卻不住地瞟江瑾楓，他帶來的板車也是借的，白寡婦家的，上頭還粘了幾片幹菜葉。
“不用了，我阿爹肯定是隨口說的，二叔還是在家裏看著二嬸吧，陳朗中不是交代了要臥床靜養？你不看著怎麽成。”
許菁菁語含嘲諷，許季陽也不惱，仍是偷偷看江瑾楓臉色，“不礙事，芸芸在家裏陪著她娘呢。”
“先頭的事，是你二嬸不對，二叔心裏過意不去，想給你幫幫忙。”許季陽搓搓手，主動上來搬酒。
許菁菁笑了一聲，道：“二叔可不要弄錯了，幫忙幫著回頭二嬸來跟我討工錢，我不是雲祥酒坊那樣的大手筆，可還雇不起人。”
“不會不會，叔叔給侄女幫忙，怎麽還能要工錢呢，你二嬸不會的。”許季陽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還是忍了下去，繼續幫忙搬酒壇子。
如今是不得不低頭，“這酒壇子還挺沉。不瞞你說，二叔如今是真心盼著你的買賣順順當當的，你也知道家裏如今這般模樣，芸芸也……欸，不說這個，總之酒坊好起來了，家裏就能跟著好，芸芸也還能尋著個人家。”
“你放著，放著，二叔來搬。”
許菁菁看著殷勤幹活的二叔，心裏明鏡一般，這就是裴家那頭落不著了，才想起她來，許芸芸想再嫁人，方圓幾個村都是不易了。
送遠了去二叔二嬸又不肯，就想著她的買賣好起來了，別人能看在許家還有個酒坊的份上，肯接納他們閨女。
“那就辛苦二叔了，這趟酒送完，我會給二叔照著城裏的腳夫結賬，不白耽誤您功夫。”
想跟她打感情牌，她就偏要跟他們一分一毫算清楚，能用錢了了就不會欠情分，免得日後還被蹭一身騷。
江瑾楓也幫腔道：“是該這麽著，該算清的還是要算清。”
許季陽搬酒的手頓了頓，許菁菁先前還說沒工錢，這會兒又說要給他付賬，這就是看破他的意圖，不肯給芸芸搭把手了。
他臉上的笑容慢慢地變得幹巴，但江瑾楓也在場，不好說更多，隻得更加賣力地搬酒壇子，一次不行就多來幾次，他不信許菁菁的心捂不熱，到時候能不管芸芸。
“二叔怎麽能要你的錢，說好了來幫的，不說這個。”
許菁菁沒搭理，打定主意這錢必定要給，既然是阿爹讓二叔來的，麵子可以給，但和緩跟梁氏和許芸芸的關係就不必了。
二叔來幫忙，酒壇子塞得緊密些，許菁菁估摸著也能成，這樣一趟就能把酒送完，不必多跑一趟。
到了風滿樓，楚家的人已經到了，空著馬車等著裝酒，許菁菁當著夥計的麵，直接掏了二十五文銅錢給她二叔，把許季陽的臉都逼紅了，隻不肯拿。
江瑾楓幫著搬卸酒壇子，見了隨口說了一句，“二叔就拿了吧，出來一趟也掙得幾個錢回去，給二嬸也買幾個雞蛋，陳郎中不是說了要吃點好的麽。”
許季陽正推拒，聽到他發話，當即就停下來，唯唯諾諾地把銅錢收了。
自打那日他窺破許菁菁這相公的能耐不小，便不太敢招惹他，拿了二十五個銅板，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許菁菁自然不會反悔，二叔走到街拐角最後一次回頭了，她也沒喊他回來，她剛發現一樁趣事，正看著江瑾楓笑道：“怎麽瞧著我二叔有些怕你，你怎麽他了。”
江瑾楓停下手裏的活兒，從她手裏接過布帕子，囫圇在臉上抹了抹，認真想想道：“沒有。”
他身形高瘦，靠在她旁邊的車架子上，擋去一縷陽光，她在他的影子裏待著陽光照不照，便不覺著熱。
許菁菁抬起頭看他，初入夏，雖徐風清爽，但搬搬抬抬地忙活，江瑾楓一身熱汗，順著脖頸喉結流落下來，再往下便是寬肩窄腰翹……
許菁菁愣愣地看，陽光下看他更好看了，比長陵街上的姑娘們都要好看。
“別發呆，酒都搬上楚家的馬車了，去點點。”江瑾楓戳歪她腦們，拿她無計奈何，撇頭笑道：“回去再看，走吧。”
許菁菁偷瞧被撞破，麵上微熱，躲去楚家的馬車那邊點數，沒留意已經走遠了的二叔悄悄又回來了，跟在楚家和風滿樓的夥計裏頭，一起往楚家去。
到了楚家，許菁菁親自督看著人把酒都搬到了楚家的院子裏，和管家嚴叔一道驗看過每一壇子酒都完好未開封，才算數。
酒交給了楚家的人，風滿樓的夥計都回去了，她和江瑾等著酒入窖，走在最後。
楚家闔府上下都在忙著壽宴的事，各處都是行走匆忙或搬搬抬抬的下人，許菁菁便沒叫人領著，和江瑾楓自己往西南的角門走，準備回去。
途徑府裏的廚房圍牆外外頭，夥計們正趕著馬車運送東西進來，卸下采買的食材，許菁菁和江瑾楓避讓到一側牆角，等著他們過去。
突然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牆上的一個小縫隙，許菁菁疑惑地湊上前去看，牆那頭似是一個臨時的堆食材的倉庫，已經裝滿了，門關著，透過窗戶投進來的微弱的光，能瞧見一個人影。
弓著身子在食材裏翻著東西。
許菁菁眯著眼正想看清楚些，就瞧見裏頭那人從懷裏摸出了幾包粉末，快速地灑在了一個精美的食盒裏。
許菁菁驚大了嘴，想看仔細些，那人已經收拾收拾撩著袍子往門口去了，外頭有人似是還有人接應，給他開了門，他一溜煙就擠了出去，許菁菁來不及看清樣貌，隻瞧清楚了一身霧紫銀白滾邊的長衫和腰間的羊脂玉佩。
她又確定了一眼那個食盒的位置和樣子，趕緊抓著江瑾楓就往回跑。
“去找楚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