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在亭子裏待了一陣,正嫌悶想出亭子在小園裏逛逛,一個杏色衣衫的小婢女碎步進來。

到了亭子前邊,躬身喊她,“許娘子,江相公,前邊宴席快開了,夫人想請娘子你去說說話。”

小婢女梳著雙丫髻,低垂著頭,衣領子嚴嚴實實地快要裹到耳朵根了。

方才徐之遠和楚譽都說了宴席還沒那麽快開,這就突然來人喊她過去,許菁菁就多看了小丫鬟幾眼。

仔細看就瞧出不對來了。

她在楚家見過別的小丫鬟,衣著顏色和打扮都和這個不一樣,這般打扮的小丫鬟,她有些眼熟,進門時跟在劉媽媽後邊捧著東西的兩個小丫鬟,好似就這麽穿。

“哦,是哪位夫人?”

這才多久,就坐不住找來了,她不想搭理裴家人,她們反倒還來招惹她,笑話一般,這裏又不是裴家,她憑什麽上趕著消耗精力應付她們。

小丫頭聽她這麽問,支支吾吾地是了半天,端著手支棱起來的肩膀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是我們夫人,在前邊的偏廳,好幾位夫人姑娘都在等著娘子您,想同你說話親近。”

“娘子就跟我去吧。”

小丫鬟說到後邊,連聲音都帶了顫兒,生怕她不肯答應,略略抬起頭,圓圓的眼睛看著她,露出幾分急切。

許菁菁有些驚奇,瞧這小丫鬟語氣裏都帶著乞求了,難不成她不去,劉媽媽還能打人麽。

她目光多在小丫鬟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江瑾楓便有些看不下,撒了一把碎屑到池塘裏,冷聲道:“親近就不必了,你回去和你們夫人說,宴席開了我們自會去恭賀楚老爺,就不跟她一道了。”

他說著走到許菁菁身前將她擋在後邊,低聲提醒道:“是裴夫人的人。”

“不必因她看著可憐就跟著去,沒好事。”

這個小丫頭他在楚家門外時見過,裴夫人此舉沒安好心,擔心許菁菁心軟跟著去了要被刁難吃虧。

“我知道,我不去。”

“我記著呢,隻是來吃飯,別的都不管。”許菁菁說罷又坐會去,就這徐之遠留下的泡好的茶吃一小塊糕點。

小丫鬟扔就杵在亭子下邊不走,她也不攆,反正喊不來回去多半也會挨罵或是挨罰,劉媽媽的手段無非就那幾樣,她都記得,反而是待在這小圓裏,雖是站著,但清風舒爽的,也沒那麽受罪。

小丫鬟見她不為所動,還坐會去吃糕去了,咬著嘴唇不做聲,眼淚滴吧滴吧地落在青石板路上,許菁菁也隻當看不見。

“喲,沒想到著小園子裏還真有人呐。”

“裴夫人,那個可是你身邊走迷了的丫鬟?”

不過一盞茶功夫,幾個夫人領著自家的姑娘們在小丫鬟的攙扶下進了小園,最中間的裴夫人佯裝來尋人,還在月亮門處尚看不清被樹叢遮擋的小丫鬟,就開始表演起來。

“銀朱?”

裴夫人喊了一聲,劉媽媽趕緊跟著主子,略帶凶意惱道:“銀朱,是不是你跑到這裏躲懶來了?讓你去看看宴席準備得如何,怎的去了那麽久?”

叫銀朱的小丫鬟猛地抬頭,眼睛裏閃過驚慌,看向亭子裏的許菁菁,許菁菁正趴在亭子的欄杆上,透過樹枝樹葉的縫隙,看著領上一堆人進小園來堵她的裴夫人。

真是陰魂不散啊。

“我也不想惹事啊,你看,是她們來找我的。”她頭也不回地喊了一聲江瑾楓,“若是徐之遠說我不按約定好的來,你可得給我作證,不是我挑的頭。”

她說得無奈,眼裏卻隱約跳躍起興奮的小火苗,江瑾楓上前敲了敲她的頭,“別太過了就成,我們不告訴他。”

許菁菁眯著眼嗯了一聲,裴夫人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園子裏,左旁的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滿臉驚訝狀問左右,“這是楚家的下人?怎麽還在此處躲懶。”

“你叫什麽,怎的還不走,這般疲懶,若是我家的,可要拖出去打死。”

“陳夫人就是太好性兒,還提醒她,你看她旁邊還有一個男的,怕不是趁著府中事忙,躲在這裏私會的吧,小玉,去把楚公子喊來。”

右邊滿頭金的夫人嗤笑一聲,命自己的丫鬟去喊楚譽過來,裴夫人給了劉媽媽一個眼神,劉媽媽攔住那丫鬟,她才道:“哎,別,這也不是你我府中事,不必如此。”

“裴夫人真是菩薩心腸,我就見不得這些下人背著主家胡作非為的,小玉,快去。”

滿頭金夫人似是跟裴夫人不對付,故意跟她唱反調,叫小玉的丫鬟隨主,一下推開劉媽媽,小跑著出去了。

裴夫人臉上露出一抹尷尬之色,一扭頭正撞上許菁菁眼裏的戲謔,更加著惱。

“劉媽媽。”

“是,夫人。”劉媽媽剛才沒攔住丫鬟小玉,這會兒重新得了指示,急著便要上亭子裏來拿許菁菁,“你怎敢瞪夫人,不管你是誰家的,今日都不能饒你。”

許菁菁早就候著了,專等她們先動手,不待江瑾楓動作,先把劉媽媽手給擰了,反剪在身後,“劉媽媽,我們剛剛才在門口見過,您真健忘。”

“是不是,裴夫人。不知您非要在楚家的壽宴上來尋我,有何要緊事?”

劉媽媽本想上來給主子長臉,孰料反被許菁菁拿著,手被擰得痛,掙又掙不脫,羞得老臉通紅,“你放開我,沒規矩,誰教你這般跟夫人說話。”

“賤小蹄子,都是你家人蠱惑小少爺,害他受大罪,夫人看在你從前在府裏伺候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你不念著夫人的好就算了,今天還想方設法跟到楚家來,要不是被夫人發現得早把少爺送回去了,你等在這亭子裏想見誰?”

“當初就不該心軟隻是把你發賣了,就該打死丟出去。”

劉媽媽咬牙切齒地小聲罵道,許菁菁這才弄清楚,原來裴夫人是為著這樁事來尋她晦氣。

憑白給許芸芸背了鍋,這賬回去再給二叔一家算,她嘖了一聲,鬆了擰著劉媽媽的手,把她推回去給裴夫人,“別說你說的事我沒做過,就算真做了,也該先回去管好你家少爺。”

“他的那些荒唐事,長陵城誰家不知,成日不學好就知道禍害別家姑娘!”

劉媽媽手都要叫她擰折了,痛得齒牙咧嘴地又不敢當著眾位夫人的麵無禮呼痛,驟然重獲自由,腳下踉蹌幾步,捂著胳膊肘退回裴夫人身後,不敢再囂張。

許菁菁拍掉手上的灰,總算找到機會教訓這個仗勢欺人的,還真想謝謝劉媽媽的忠心。

但凡劉媽媽狡猾一點,攛掇裴夫人親自過來,她還真就不能直接上手把她如何了。

“刁奴。”

許菁菁的反抗出乎裴夫人意料之外,不但當眾忤逆拂了她的麵子,還敗壞承安的名聲,裴夫人氣得眉毛都在抖,用力一拂袖,指著許菁菁怒喝,“劉媽媽,把人給我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