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媽剛剛在許菁菁手裏吃了虧,不敢貿然上前,裴夫人發話以後,隻朝左右的粗使仆婦使眼色,“沒聽到夫人發話嗎,還不快去。”

四五個粗壯的婦人圍上來,都是幹慣粗活的,膀大腰圓,胳膊跟碗口一般粗,許菁菁頂了天就隻能同時應付得了兩個。

眼看著仆婦們摩拳擦掌地上來,她快速地四麵看看準備找路撤,半亭後邊連著著長廊,能通往小園的月亮門,她定好跑路的線路,不忘要扯上江瑾楓。

“做什麽。”

她拽他,還拽不動,催促道:“不走等著被跟捆豬一樣捆起來麽。”

“這會兒知道要跑了?捆不著你,邊上等著。”

他話音落,湧進亭子來要綁許菁菁的裴家仆婦一個接一個,被丟出了亭子外,他動作快且漂亮,許菁菁都沒看清是怎麽扔的,就一地的嗚呼哎喲了。

裴夫人見狀,臉都氣青了,本來隻是想著帶人來羞辱一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讓她以後謹守本分不要再招惹她兒子,誰知反被她鬧到這個地步。

還從未有下人敢對她這般無禮,頓感顏麵盡失的裴夫人這下非要抓住許菁菁不可。

幹粗活的媽子們綁不住,就讓家丁來,她咬著牙吩咐劉媽媽幾個,“去叫馬元他們過來。”

劉媽媽剛剛從地上扶起的仆婦就是馬元家的,聽到吩咐還沒站穩就往外去,其他幾家的夫人原也不知會鬧出這般大動靜,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後悔跟著裴夫人過來。

其中姓陳的夫人家中經營客棧、布莊和脂粉鋪子,最近正想通過裴家的門路,給家裏的長子捐個小官,一群人裏數她最奉承,先前還給裴夫人幫腔,這會兒回過神來趕緊往回勸。

“裴夫人,一個魯莽的鄉下婦人罷了,莫跟她計較。”

“今天怎麽說也是楚家辦壽宴,在他家的園子裏鬧得這般不好看,消消氣、消消氣。”

陳家雖然買賣多,但總共加起來也比不上裴家一個米行,裴夫人她得求著,楚家也一樣不能得罪,在楚老爺的壽宴上鬧將起來,裴家不怕,她卻不得不收斂著些。

裴夫人在陳夫人的勸慰下,慢慢控住情緒快速冷靜下來,偏巧滿頭金的婦人看事不嫌大,拉長了音喲了一聲,“這個就是你家小子惦記的人啊,還算有幾分姿色,不過這看著是已經成親了呀。”

“嗬嗬,不是我說,你兒子那個秀才身份才買來還沒捂熱吧,這般亂來,也不怕給你把這寶貝功名給作沒了啊。”

“葛夫人。”裴夫人深吸一口氣,“慎言。”

“我家承安不過是被這些個狐媚子帶壞了,他往日都是聽話向學的好孩子。”

“好孩子?聽說你家的好孩子最近還去縣衙大獄住了幾日,這還真是稀奇,下大獄的好孩子,嗬嗬。”

滿頭金的葛夫人哼笑了兩聲,眼白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裴夫人捂著心口總算沒功夫管許菁菁,隱忍地閉了閉眼,緩緩道:“劉媽媽,我們走。”

許菁菁看著葛夫人盤高的發髻上的金邊翠羽孔雀簪子跟著頭的動作,翎毛一起抖動,顫顫的像座金光閃閃的金山,都看呆了。

三言兩語就氣走了裴夫人,這富貴曬天且又處處跟裴夫人對著幹的、大庭廣眾下就敢說裴承安的秀才是花銀子買的,還姓葛的,該不會是葛大公子的老子娘吧。

金光罩都沒這麽金,葛大公子真有錢。

許菁菁楞登地呆樣落入江瑾楓眼中,就知道她神思不知偏到哪個犄角圪塔去了,“別盯著看了,那是葛晟淩的母親,葛府如今管事的大夫人。”

“她隻是單純要和裴夫人過不去,不是好心給我們幫忙的。”

江瑾楓冷然注視著亭子外的一眾貴婦,平日裏自恃身份處處都要端著,今日卻在這一方小小的園子裏為難一個並沒做錯什麽的小姑娘,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聽說是葛家的大夫人,許菁菁暗歎難怪如此,葛大公子和裴承安不對付,連帶著兩人的娘都互相看不慣,逮著機會就使絆子,真是比戲院裏的大戲還好看。

她還在看別人的熱鬧看得津津有味,她自己這個熱鬧中心反倒置身事外了,裴夫人沒走幾步,楚譽領著一眾小廝抬著步輦匆匆趕來。

拉在後頭的還有氣喘籲籲的丫鬟小玉和眼睛瞪得渾圓的裴府媽子。

“裴夫人,葛夫人,陳姨。”

“楚譽招待不周,不知幾位夫人在園子裏逛累了,這就備下步輦,請各位移步前院花廳,宴席就要開了,此時過去正好合適。”

“文信,去。”

楚譽笑容誠摯,彬彬有禮,帶人帶步輦親自來接,幾位夫人都得足了麵子,也見勢就收,各自在貼身丫鬟攙扶下上了步輦。

終究在別人家壽宴上爭執不休大家都不好看。

“譽兒你是個懂事的,不似我家中那個逆子,哪日得閑了,過府……”裴夫人剛剛乘上步輦,轉過肩想和楚譽多說兩句,一下愣住了,後半截話也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隻見楚譽的小廝文信,帶著最後一頂步輦,竟然去接半亭裏的許菁菁!

她不是來楚家送酒,趁著機會想在這裏等著和承安見麵的麽?

怎麽……

怎麽還真是楚家請來赴宴的麽?

裴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楚家乃長陵城中數一數二的富戶,怎麽跟一個窮酸又粗鄙的鄉下婦人有故舊?

“譽兒,你這是?”陳婦人也驚訝地長大了嘴巴,那個村婦,裴夫人不是說是個勾搭裴承安的狐媚子麽,這難道連楚譽也……

“譽兒,你知不知道她、她是……”

“她是我楚家的恩人。”

楚譽立直了背脊站在半亭麵前,微笑著等許菁菁乘上步輦,聞言轉向那幾位夫人的方向,晏然自若地繼續說道:“許娘子於我楚家有厚恩,是我楚家今日請來赴宴的客人,楚譽自當代表楚家以禮誠待。”

“這有什麽問題麽?陳姨。”

他口中回答陳夫人的話,眼睛卻平靜地看向裴夫人,其間維護之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