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一到先喊了聲阿爹,確認了她阿爹並沒把酒坊的門打開,就沒有直接上前,站在外邊抱臂看著二叔和二嬸。
“菁、菁菁,你不是進城去了麽,天還早,這麽快就回了啊……”許季陽搓了搓手,不自在地抓了抓脖子。
梁氏坐在小推車上,還給自己帶了一床小褥子捂著腿和肚子,裝模做樣地咳了兩聲,一旁的浦大娘跟著轉過身來,朝許菁菁上下掃了一眼,不客氣道:“可算是回來了。”
“這事你回來了也好,正好跟你一塊兒說,都知道你家昨天得了幾十袋的糧食,堆起來跟個小山似的。”
“你釀酒也用不著這麽多吧……”
許菁菁奇道:“你怎知我用不了,我如何釀酒,要用多少糧食,難不成你能比我還清楚?”
浦大娘不以為意,繼續道:“這有什麽不知道的,我看你除了城裏那家酒樓以外,也沒別的什麽主顧,能用得了多少,這麽多米麵高粱,別給放壞了都。”
“你二叔一家如今不容易,就靠分家的那點地,又沒種出什麽東西。你二嬸這還懷了孩子,這飯都吃不飽了怎麽能行。”
“我們商量著,你爹和你二叔雖說分了家,但這孩子以後出世了那也是喊你一聲姐姐,這也不是白喊的,你多少也照顧著些,好歹拿出一點來給你二嬸養好身子,以後你這兒有什麽事,娘家弟弟記你的好,也能給你撐腰不是?”
浦大娘說完,梁氏適時地抬手抹了把眼睛,竟然收了懷孕以來的潑勁,拿出從前的柔弱做派來。
“大伯說了是給菁菁釀酒的,我也不敢打酒坊的主意,實在是家裏如今揭不開鍋了啊,你們剛才也去家裏看過了,米缸都是空的……”說著她還啜泣起來。
許菁菁看這陣仗,果然是二叔一家眼紅楚家給她送來的糧食,昨天試圖分走不成,今天不死心地拉上更多的人,趁她不在家,堵上許老爹,打苦情牌來了。
“第一,我釀多少酒賣給多少主顧,這不是大娘你看就能出來的;第二,二叔家裏的地要想能出點什麽,得先去種,而不是三天兩頭來盯著我又得了什麽東西盯出來的;這第……”
“哎呀!別第第第的了,這些跟我們都沒有關係,你就說能給他們家多少糧食,還得先分給我們,抵先前上雲祥酒坊幹活沒結的工錢!”
許菁菁試圖講道理,但圍著的大叔大嬸根本不聽,打斷她隻嚷著要那分的糧食去抵工錢。
她還以為這些村民都是來瞧熱鬧的,卻原來是曾在雲祥酒坊幹活的。
裴承安一時衝動搞出來的爛攤子,裴夫人收回了酒坊但壓根不管這些事,他們不敢去找裴家,隻來鬧掛名的許芸芸一家。
“說得對!”
“當然跟你們沒關係,許家酒坊跟雲祥酒坊也沒關係,哪家沒結工錢就該去找哪家,拿許家酒坊的糧去填,兩個字——沒門。”
許菁菁也懶得多說,梁氏打的好算盤,這是不但想要拿糧回去吃,還想著拿去給許芸芸平賬啊,做什麽白日春秋大美夢呢。
“可——”有人不死心,站出來想說兩句,許菁菁直接給他堵死摁死掐滅小火苗。
“沒有可,誰要是給跟我說什麽都姓許,是一家人的話,我就拖家帶口上他家住著,讓我爹生一堆弟弟妹妹,天天等吃啥也不幹就擱他家養老,都是一個村的,這麽有良心別跟我說不行!”
許長林前邊聽著還連連點頭,給左右的鄉親歎道:“她真能做得出來的,這事兒都別說了。”後邊直接被噎住了,咳咳咳個不停,擺手擺得像個風火輪,生娃兒的事可不能指望他。
“菁菁呀,別激動。那個大家都散了,回去吧,都說了裏頭的糧食不能動,是真的不能動呀。”
許長林張著手朝跟著梁氏一塊來堵門的鄉親們揮著,都堵了一天了,地裏的活兒不用幹了麽。
見大家都開始沉默,安靜下來不嚷嚷了,許菁菁掰著手指頭繼續往下數,“咱們接著把話說完啊。”
“這第三,我這聲二叔二嬸還不是白叫的呢,那能不能也請二叔勤快些,地裏多種糧食,種出來了也勻我一半,我釀酒用。”
她現在不能隨便動手打人了,改成講道理,要樹立以理服人的形象。
這不今天在楚家的壽宴上,雲中錦的名聲一下就給揚出去了,但她卻真真的算得上是剛剛起步,底氣和名頭都還不夠硬,要是有主顧來榆樹村打聽,傳的都是她打人的名聲,那買賣六七成得黃。
三成要黃她都不舍得。
“你說這麽多,是不想給了?你這做小輩的怎麽這麽冷心!看著叔叔家這般情形都不管,還能指望著你能給村裏出糧開河道灌溉田地呐!”
浦大娘一拍大腿,壓根不管許菁菁說了什麽,恨鐵不成鋼地指著她罵。
啥?還有開河道灌溉田地的事也指著她酒坊裏的糧?這天降活菩薩都能精準砸她頭上了麽。
“我從沒說過這事能指著我,誰說的管誰要去,少來我這嚷嚷。”
她環顧了一圈對麵的人,梁氏低頭捂著嘴假裝咳嗽,浦大娘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
一旁的大叔憋不住了,“誰說的,還能是誰說的,不就是雲祥酒坊當初要拿村口那處老宅子,給村裏說的唄,那屋子如今裴家人拿走了,也沒個準話啥時候給咱們村開河道……”
原來說到底還是許芸芸那個酒坊惹出來的事。
先前二叔二嬸估計也是一直壓著,這不看到楚家給她送了這麽多糧食過來,心生惡念就開始惦記上了,不知怎麽說動了普大娘,帶著人到她這裏來討糧去填坑。
算盤成精都沒她這麽能往外蹦珠子。
“我再說一遍,雲祥酒坊是雲祥酒坊,許家酒坊是許家酒坊,誰再到我這來聒噪無憑無據的事,我……”
“我們就要告官了。”
告官?她一把火先燒了他們田地再說!
許菁菁按耐不住脾氣,以理服人的理念早拋出村去了,話說了一半,一口氣吊在最高處被人打斷,狠話沒放出來,不滿地回頭。
江瑾楓帶著一行數個靛灰長袍的中年人走過來。
他走到她身邊,溫柔地朝她笑笑,低頭在她耳旁低聲道:“別罵人,也不要說打打殺殺、縱火燒地的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