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過來了?”
“不對呀,你不是、不是屋裏躺著麽……”
反應過來的許菁菁臉上飄紅,這家夥果然是裝的!
許菁菁剛想出言訓他,念頭一轉,不甘心地小聲問他,“來談買賣的?”
他點點頭,“從楚家吃罷宴席直接過來的。”
許菁菁隻得收好心中鬱悶,回去再算這筆帳。
幾個掌櫃的見她看過來,一個個喝得粉紅粉紅的臉頰上,堆起了祥瑞的微笑,紛紛朝她點頭。
聽到是從楚家來的,梁氏的咳嗽聲小了下去,浦大娘也不敢多話,縮回了村民中間,
“楚家是誰家?”
“這你都不知道,裏頭的糧食就是楚家送來的啊,那可是城裏家大業大的大戶人家……”
幾個叔嬸壓低了聲音交頭接耳,還有人問道:“上回三喜和金花她弟被抓到城裏打了板子,抬回來那次,是這個楚家麽?”
“哎呀,那是裴家,不過、不過應該也差不多吧……”
細細簌簌的議論飄進許菁菁耳裏,果然見浦大娘和二嬸皆眼神躲閃,抿著嘴不敢再叫嚷。
許菁菁看清她二人神色,心中了然,橫行榆樹村的浦大娘也是個欺軟怕硬的。
眼下來了不少人要談買賣,沒功夫跟他們磨嘰,她有了主意,特地揚聲又問了一遍:“可是楚公子說來這兒找我的?”
一旁的梁氏和浦大娘果然豎起耳朵來聽。
其中一人帶頭站出來道:“正是。”
“楚公子原也要一道來,隻是府上走不開,這才讓我們先行過來,許娘子可是不信?”
許菁菁笑道:“我信,自然是信的,二嬸、浦大娘,你們信不信。”
梁氏和浦大娘不吭聲,許長林則挺直了身子,中氣十足地嘖道:“我都說了這裏頭的糧是釀酒用的,楚家上回送來,二弟你也是在的,這總不能撒謊的呀。”
浦大娘一聽,以為裏頭的糧食是楚家指定要釀酒的,都要驚掉大牙,心中暗怨梁氏給她說話沒說全,糧是楚家送來給許菁菁釀酒的,跟糧是許菁菁要用來釀酒的,那是兩碼事啊!
這還怎麽打它們的主意。
“你、你害人呐你!”
浦大娘啐了梁氏一口,腳底抹油直接開溜,糧食也不幫著要了,說好拿到的分一成給她更是不敢拿。
浦大娘一走,跟著她來討要工錢的村民沒了主心骨,三三兩兩的也散了,梁氏坐在板車上,和許季陽你看我我看你,今天都逼到這裏了,走不甘心,不走又惴惴不安。
許長林心中惴惴,一下來了這麽多人,可酒坊裏一壇子酒也沒有了,這買賣可不得黃,他痛惜不舍地看向女兒,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許菁菁知道她阿爹在擔憂什麽,她心裏已有計較,晾著二叔和二嬸在一旁,她轉身麵向專程前來的掌櫃們,行了個福禮。
“各位,不瞞大家說,楚家這次壽宴已把酒坊裏的酒都訂完了,下一批今日開始釀,少少也要近十日時間,若是想買酒,到時再來吧。”
許長林呆住了,女兒這是吵架吵傻了麽,人都找到這兒來了,多好的機會啊,怎麽叫人下次再來,這、這要是不來了呢,這麽多人,一單子買賣都不做了?
許季陽跟梁氏也瞪大了眼,人都到門口了,許菁菁不做這買賣?沒酒,沒酒上哪兒不能把酒弄來啊。
村口劉老頭家就也自己釀酒,不濟上他家去買一些來,左手右手一倒騰,不就有了麽。
唯有江瑾楓想都不想就直接站在她一邊,一起跟人解釋道:“雲中錦是娘子親手釀的,每個環節都未假手他人,才得以保證這般清冽的醇香,諸位若是急著要提酒回去賣的,或可看看別家。”
此言一出,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還從未見過哪家酒坊,出了一款捧出名頭的酒,竟然沒有一點存貨可供買賣的。
這不是玩笑麽。
許長林一聽,恨不能把這夫妻兩個推到旁邊去親自上,這倆呆頭鵝怎麽還能讓主顧上別家買去。
許菁菁則不然,江瑾楓這是領會她的意圖了,給她鋪路搭橋呢。
“酒坊裏的存酒,都被楚公子定完了,下一批還得先送風滿樓,諸位可自便。”說罷,朝幾個掌櫃的點點頭,便準備去忙自己的。
見她不緊不迫,半點不憂心酒賣不出去的淡然樣子,掌櫃們又開始有些犯嘀咕,這是雲中錦已經火熱到有價無市,不愁賣了?
“等等!”
“許娘子說的可是十日?這算不得久,我能等。”
“我也能。”
……
一有人憋不住開頭,其他掌櫃紛紛表示願意等她十日,恐落於人後,十日之後也排不上號拿酒。
此番雖然今日楚家壽宴上,雲中錦打出了名頭,接下來正是緊俏的時候,誰能抓住時機就能快速撈一筆錢財,一群人也都是為著這個來的。
但眼下沒有多餘的酒,且是人人都拿不到,這便又能叫人接受了。
“許娘子,不知是否方便讓我等去酒坊裏看看?”
“除了雲中錦,許娘子這裏可還有其他的酒,我們這次來可否一並看看。”
“聽說雲中錦已經悉數出給風滿樓,不知許娘子手裏可還有存貨,我們幾個雖比不上風滿樓家大業大,但合起來每月也能吃進不少,許娘子考慮考慮也按同樣的價錢出給我們唄。”
接受了今日酒坊裏沒有雲中錦的掌櫃們,一時又圍上來,你一言我一語,甚至手腳快地已經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書契遞給她,當即就要詳談。
許菁菁目的既已達到,自是不會拒絕,便讓許老爹一道,陪著掌櫃們進酒坊前院參觀。
她這段時日忙的腳不沾地,除了釀酒,還把前院重新收拾了一回,加上上次誆二叔二嬸白幹了一次活,前院如今還算齊整看得過去。
比不上大作坊的規格,但也井井有條,靠陰麵牆整整齊齊列著一排排統一大小色澤的酒壇子,對麵則改做了穀倉,如今堆放著楚家送來的滿滿當當的糧食。
單看這倉裏備下這麽多釀酒用的糧食,幾個掌櫃就妥妥地放下心來,兼有楚家作保,紛紛跟許菁菁約定十日後來取酒。
中院是釀酒的地方,許菁菁隻讓人站在門廊出粗略地掃一眼,並沒帶進去,各家掌櫃也都能理解,因著各家釀酒都有自己的方子和手法,確實也不便細看。
再說許家酒坊是經年的老酒坊了,處處都透著古樸和傳承的觀感,雖然不比大作坊氣派,但細節處更有悠長的古韻,很動人心。
看過了酒坊,又多了幾個掌櫃跟她定下十日後來取酒。
許菁菁一一簽下書契,收取定銀,江瑾楓和老爹則把掌櫃們親送出村口,等他們回來使,許菁菁正在記賬。
“菁菁呀,你可嚇死爹了,你初時還說讓人下次再來,這、這要是人知道了咱們沒酒,都不來了,可有的你哭的。”
許長林上前幫她把核對好賬的書契疊放整齊,放進江瑾楓搬來的箱子裏,不時撫著胸口感慨,女兒真是許家酒坊的福星,話都說得這般不好了,還能留下這麽多單子。
“阿爹,咱們本來就沒有酒了,不這麽著,遮遮掩掩的難道別人就不會懷疑了麽,說不定走得更快。”
許菁菁點完最後的銀子,都歸攏到箱子裏,上了鎖,才看這她阿爹,道:“這麽做,他們反會覺著咱們不愁賣,若是不提前下定等著,怕是酒一出來又要沒了,如此反而會有人爭相下定,甘願等候。”
“酒如今我是一滴都沒有了,要不這麽幹,好不容易抬起來的名頭,可就真要砸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