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宴席後,接連幾日都有人聞風找來榆樹村,要跟許菁菁買雲中錦,當初她走遍長陵城的酒肆食樓都推不出去的酒,一朝一夕竟成了香餑餑。
來的人多,榆樹村也就熱鬧起來,村民們雖早知道許家的大女兒在做釀酒的買賣,但不曾想一夜之間就紅火起來了,這事就跟長了翅膀一般,傳遍十裏八鄉。
許菁菁一早起來,吃罷江瑾楓留給她的早飯,背起竹簍子準備出門去酒坊幹活。
因三月之期將近,紅玉和江瑾楓都變得忙碌起來,出門比她早,回來比她晚,她白日基本上見不著人。
今日一早出門,她阿爹爹已等在門外,酒坊的訂單多了,一個人忙不過來,許老爹擔心酒坊收了主顧的定銀,到時間交不了貨壞了許家酒坊好不容易起來的名聲,主動過來給她打打下手。
一見她今天又是一個人背著簍子出來,許長林嘖了兩聲,歎口氣看不過去了。
“菁菁啊,瑾楓今天又不在家呐,不是我說你,酒坊都忙成這樣了,你還容他往外頭這樣瞎跑,外頭的事能比家裏的事還重要?這成什麽樣子嘛……”
許長林不滿地嘟囔,在他看來,如今什麽都比不上酒坊的單子重要。
許家酒坊能不能重新活過來,可就看這一次了,若是出了什麽岔子,他真怕這輩子就沒機會再看到酒坊有起色的一天。
“阿爹,你不要急,我都安排好了,他來不來都不會有問題的。”
許菁菁往上掂了掂背上的竹簍,裏頭是中午的飯食,白天家裏都沒人,沒法子給她送吃的,隻好自己帶上,在酒坊可以一待就是一天。
這兩天來榆樹村找她買酒的人多起來,不少人家也悄悄跟著鼓搗起了釀酒,老實些的自個學著釀,心思活泛的上別村倒騰一些回來,想著趁許家的酒沒出,能有機會撈一點是一點。
整個村子的空氣中都飄著酒香,許長林既鬧心又沒法子,“你瞧瞧這些人,當年我鼓搗酒坊的時候,個個都瞧不起咱們家,說釀酒沒出息,霍霍家裏,這會子卻都跟著咱們家屁股後頭撿現成的幹飯吃,哼。”
許菁菁也知道村子裏這些事,她並不排斥大家都跟著釀酒賣,這並不是門輕鬆的活計,真能多幾個堅持下來做成的,讓村子成了遠近聞名的釀酒村,對她好處多過壞處。
她和老爹一路往酒坊走去,半途上遇上了從外邊往回幹的二叔,手裏提著一包藥,看樣子是去郎中那裏給梁氏買藥了。
上次在酒坊外她氣了梁氏一回,聽說三天沒下床了,她阿爹停下裏來招呼道:“季陽,咋了,芸芸她娘昨天不是好些了麽,這藥還得吃啊。”
老二家說境況艱難,這弟婦吃起藥來倒是不含糊,三天兩頭就鬧著要去找郎中開藥,他瞧了都怕。
“唔,找陳郎中開了些安神的湯藥,香蓮晚上睡不太安穩。對了,大哥,這藥需要酒渣做藥引子,我能不能去酒坊找你拿一些……”
二叔說著沒忍住瞥了一眼許菁菁,不敢開口問她,諾諾地看向她阿爹,許長林沒法連著都拒絕,加上前幾日丟下二弟一家不管的愧疚心裏,當場就答應了。
“一點釀酒剩下的米渣而已,晚些你來酒坊拿吧,我裝好給你就是。”
“唉,季陽,你也好好整整你那塊地,放著不管都要荒了。”
許季陽低頭應了,沒有多留提著藥匆匆往家趕,從始至終都沒看向許菁菁,還真有幾分那天說的,不認她這個親戚的樣子。
許菁菁隻是等在一旁,尚沒開口說什麽,她阿爹搓著手試圖替二叔說幾句好話,“那個,你二叔他是著急你二嬸的身子,這才沒顧得上你,你別放心上。”
“就是一點酒渣,給他就給他吧,反正那東西你也不要。”
她看了阿爹一眼,最後是點頭答應了,“給也可以,不過您自己拿出去給二叔,我不管這事,也不要來找我就成。”
她語氣冷漠,許長林也沒法,畢竟因著先前二弟一家做的事,女兒還在氣頭上。
這一小插曲許菁菁很快就忘記了,她在酒坊裏忙到晌午,停下來從竹簍裏拿出帶來的饅頭,坐在前院的台階上掰碎了吃。
楚家前日讓人來結了餘賬,她添置了更多的酒缸,還從隔壁種桑養蠶的村子收了一批桑葚,今天都洗淨了釀上桑椹酒,下了定金的雲中錦大半已經封壇,隻等十日後就可售賣。
後邊晚來的隻能等下一個十日,她留足了時間,並不急著大批地把雲中錦往市麵上拋,既然如今還不能大批量地把酒都釀出來,那便隻好控製流出的數量,讓雲中錦的緊俏維持更長時日。
吃罷饅頭,許菁菁回到中院,拿出兩壇子酒,其中一壇是她用簡單的蒸餾裝置提純過的原漿酒,酒度比雲中錦高了不止一星半點,因隻是初步嚐試,就隻出了這麽一壇。
她把兩壇酒都拍開,試著勾調成型,若是能調出預想的口味,除了果酒外的新酒也要成了。
須臾之間,門外晃過一個人影,許菁菁認真調著酒味,以為是阿爹,便沒管。
那人定定地站在門外看了許久,直到她阿爹從家裏吃過飯回來。
“季陽,你怎麽還在這裏。”
聽到阿爹的聲音,許菁菁這才抬起頭,發現門外站著的是二叔。
她剛蹙起了眉,阿爹已經把二叔拉走了,邊走邊道:“你要的酒渣,我方才回去吃飯已經給你帶回去放家裏了,你怎麽還上這來了。”
許菁菁放下手裏的東西,跟著出來看個究竟,見她出來,二叔忙開口道:“家裏那些不夠,我想著再來找你拿一些。”
“那你等會兒,我再去給你裝點。”許長林不疑有他,又去給他裝酒渣。
許季陽低頭等著,眼睛卻往許菁菁調酒的屋裏望了兩眼,方才分明看到許菁菁把兩個壇子裏的東西混合在一起,從沒聽過酒還要兩壇子混在一起的,難不成她在往酒裏摻水?
感覺自己發現了了不得大秘密的許季陽,心口控不住突突直跳,接過許長林手裏裝著酒渣的碗時,還抖了兩下,才護在懷裏,“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先忙著。”
他說罷又瞟了一眼許菁菁那屋,才轉頭準備離開。
卻不料撞在了一人的身上,碗裏的酒渣都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