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不要啊!”

鍾子鈺大喊一聲,但已經來不及了,許菁菁不肯受這屈辱,眼下也無人來得及救她,她隻有自己救自己。

吳清妤的話還沒說完,她就已經竄起來,拚盡力氣用最快的速度翻身到吳清妤身後。

她冰涼的手指輕輕摸了摸吳清妤的脖子,顧不上擦一擦臉上青黃灰綠一片的泥濘草葉,聲音如同冰窖裏起出的玉一般寒沁,“吳清妤?”

“我跟你相公沒有關係,但你砸了我的酒坊,怎麽賠?”

她周身狼狽,隻餘一雙眼睛還透著股倔強,見吳清妤不答,手上又加大了力氣,沾了泥汙的指腹,把吳清妤雪白的脖子和名貴的衣裳都蹭上了灰黃。

“賠?”

“笑話,我吳清妤砸過的東西,還從來沒賠過,你這膽子可比臉有趣得多。”

“放肆!識相的,還不趕緊拿開你的髒手!什麽東西也敢在小姐麵前放肆!”那個於嬤嬤又要挺身上前摁許菁菁的脖子。

許菁菁抓著吳清妤不放,“叫你的人安靜一點,吠那麽大聲,我手會抖。”她故意抖了抖手,上下捏著滾壓吳清妤的喉管,迫得她激烈地咳起來。

“於嬤嬤!你想要我死麽!”

吳清妤啞著聲音吼了一聲,於嬤嬤忙退回原來的地方,不敢再激動,隻能拿眼睛惡狠狠地盯著瘋婆子一樣的許菁菁。

許菁菁的頭發絲散落了幾縷,臉上也髒兮兮的,可不就像個瘋婆子,她鬆開外衫腰間的衿帶,套在吳清妤的雪白的脖頸上,總算舒服地解放了自己的手。

“你怕是不知我是誰,若你現在放開我,跪在我麵前,把和葛晟淩那點子事痛痛快快的招了,我看在你有趣的份上,說不定饒過你。”

吳清妤脖子上纏著三指寬的衿帶,另一頭抓在許菁菁手裏,不由得額頭落下冷汗,全身就隻剩嘴巴還硬著,她從小到大還沒遇過險事,更別提有人敢把手放在她脖子上。

“你聽見沒有,把你的髒帶子從我身上拿開!”

許菁菁沒搭理她,探出頭喊了鍾子鈺一聲,“表兄,你快過來我這邊。”她還往旁邊讓了讓,因自己的事牽累了他十分抱歉,把吳清妤正後方的完美躲藏位置給他留著。

鍾子鈺咽了口唾沫,實在是一個人杵在包圍中太過驚嚇,手腳並用快速爬到許菁菁身邊,靠著椅子腳大口喘氣。

“許菁菁,你瘋了麽。”他順著自己的胸口,呼哧呼哧大口呼吸,抽空給她豎了個大拇指,“不過幹得好。”

得了誇獎,許菁菁苦笑一臉,這事做起來爽快,接下來可不好收場,要是拿捏不住吳清妤,她估計年紀輕輕就得找人來給她燒紙。

見恐嚇不到許菁菁,她還喊一個臭男人躲到她身後來,這就算了,脖子上粗糲的布條磨得她脖頸火辣辣的,終於讓吳清妤破防,“你們幾個,還不快把她的手給我削下來!”

三個帶劍的武婢聽到吳清妤尖聲高叫,不約而同抽出了長劍,許菁菁和鍾子鈺默契地雙雙蹲下身,一並往吳清妤後邊擠。

許菁菁蹲得快,快到忘了撒開係在吳清妤脖子上的衿帶,大力下墜把她也帶翻了,三個人滾作一團。

“或許你不信,但這真不是我本來的意思……”

許菁菁速度爬起來,看著跟鍾子鈺跌坐在一團,壘在一塊兒胳膊腿兒交叉不清的吳清妤,不知是給他倆誰說的。

“你閉嘴——”

“閉嘴!”

地上的兩人異口同聲地罵喝,對麵的劍也到了跟前,許菁菁這回避無可避,下意識地抬手優先護住了自己的臉。

電光火石間,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也沒有血液噴湧而出的噗呲聲,許菁菁緩緩睜開了眼睛。

熟悉的高瘦的身影擋在她身前,江瑾楓擊退舉劍朝她刺來的武婢,奪下的劍,破爛一樣扔在了腳下。

吩咐跟在後頭紅玉把人都給綁嚴實了,他立馬回頭來看她。

“有沒有事?”

他拉著她仔細查看,看到她劃傷流血的手掌,他握著她的手一顫,刺目的紅和翻卷的皮肉,受傷的是她,卻讓他心被撕扯了一塊般的疼。

“紅玉,把人都丟出去。”

江瑾楓語氣不可遏地帶上了怒氣,紅玉應了聲是,挨個上前把吳清妤帶來的人扔出酒坊,輪到於嬤嬤的時候,她渾身發著顫,衝開紅玉的手,哆嗦著大嚷起來。

“你們瘋了、瘋了不成!知道我們是誰麽,竟然敢打我們小姐,老爺砍了你們的腦袋!”

紅玉一個手刀劈暈了嚷個不停的於嬤嬤,其他人都扔了出去,就挑這個喊得最大聲,腿卻抖得最厲害的留下來,待會兒用來問話。

酒坊裏一下就清淨下來,許菁菁看著麵前的江瑾楓,他旁若無人地小心地把她扶到台階上坐下,打了水來親自給她擦幹淨臉,再換水清洗傷口。

還從懷裏掏出一個白瓷瓶兒,細細勻勻地幫她上了藥,從紅玉手裏接過紗布,小心翼翼地給她纏上,生怕一點用力就弄疼了她,俊朗的星目裏都是擔憂和緊張。

“你別緊張,我沒吃虧。”

許菁菁看他這般模樣,抬起胳膊,幹脆站起來轉了個圈,除了衣裳髒一些,她還真沒叫吳清妤帶來的人傷著。

“這是我撿地上的米的時候,被瓷片劃的。”她揚了揚手。

“你是沒吃虧,可你表兄我都要給你嚇死了!”鍾子鈺揉著摔疼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從江瑾楓手裏拿走剩下的紗布,將就著用桶裏的水擦洗自己的手,不由得哀歎太淒涼。

他身上可多處淤青,卻連一個幫忙提水的人都沒有呐。

“對不住表兄,連累你了,我也不知她們來得這樣快,還好……”許菁菁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她偏頭看向江瑾楓,奇道:“你和紅玉不是在長陵城忙這麽,怎麽突然回來了?”

“風滿樓的掌櫃來報信,事情恰好談得差不多了,就趕回來了。”他輕輕說道,留意到她腰間的衿帶沒了,皺了皺眉,脫下自己的外衫給她披上,仔細把衣襟展平,拉好,把整個她都裹在裏頭。

許菁菁這才留意到,他身上穿的衣裳早不是粗麻布衣,而是軟糯順滑的上好料子,她甚至叫不出名字。

回想起上次夜裏他趕回來,也一樣落了一件長衫在地上,也是這般柔軟的好料子,原來上次他回來提前換了衣裳,今日這是趕不及了吧。

她輕輕地揪了一小點衣擺在手裏,來回撚著,頭一次清晰地感覺到他和她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她沉默著,忽而一聲驚呼,被她拽倒在地上的吳清妤還坐在草地上,雙手捂著嘴,不可置信地啊了一聲。

“瑾、瑾楓哥哥,是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