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妤,不可如此無禮。”

江瑾楓眉宇間冰涼一片,許菁菁明顯看到吳清妤瑟縮了一下脖子,似是條件反射地怕他。

吳清妤瞄了一眼她的方向,好歹沒再繼續說她的壞話,不算枉費她方才花了大力氣,把她從地上拖到榻上去躺著。

看到吳清妤總拿眼睛瞄她,有事也不說,江瑾楓有些不悅,“有什麽事,就在這裏說,菁菁不是外人。”

“至於方才你看到的事……”

江瑾楓話沒說完,吳清妤便忙不迭地點頭,豎起手指發誓,“瑾楓哥哥,我知道,我發誓絕對不會告訴別人,要是泄露半個字,就叫葛晟淩天打五雷轟頂,讓我變成寡婦被攆出家門餓死街頭。”

許菁菁還是頭一次見著人發誓都要把他人捆著一塊兒連帶的,吳清妤臉發誓都要拉著葛晟淩,難怪在聽說了她的那些謠言後,會直接找上門來砸東西。

先前就聽聞葛大馭夫有道公子在外一直沒什麽風流韻事,徐之遠說的看得嚴。

是真嚴。

許菁菁有一絲佩服,第一次認真高看她幾分,“馭夫還挺有道。”

吳清妤妙目得意地一揚,“那當然,葛晟淩欠我的,我樂意他就得陪著。”

江瑾楓看著兩人你來我往地漸漸走歪,蹙緊的眉心皺得更多了,“沒事就趕緊回家去。”

“就是,帶這麽多人,弄得村子裏都沒處落腳了。”敏銳捕捉到自己方才流露出些許對吳清妤的讚同,叫江瑾楓看去了,許菁菁當即跳出來找補,堅定地跟著他一道搪塞吳清妤。

江瑾楓果然又朝她看了兩眼,才轉向吳清妤道:“我不讓你說是為著你和葛家好,若其他人知道了,恐你們脫不了身,你就當沒見過我,就算老三來問,也不能透露半個字。”

“除非你想她死,也想葛晟淩死。”

江瑾楓說得嚴肅且語氣有些重,吳清妤在此地初見到好友兄長時的驚喜都給嚇沒了。

她約略聽說過一點他家裏的事,一來從不相信那是真的,二來吳家已遠遷到武州,離事件中心太遠,感受不真切。

此刻品著他話裏的意思,才懵懵地慢慢反應過來,愣在原地。

“菁菁,幫我送她出去吧。”

吳清妤不吱聲,江瑾楓沒耐心多等,隔壁還躺著個受重傷的等著他去看,抬腳就往外走,托她送人出去。

“等等!我、我是有要緊事要告訴你。”

許菁菁剛剛走到吳清妤身邊,不知神遊何方的她終於回轉過神,轉向江瑾楓,急聲道:“袁修齊就在武州!”

“我嫂嫂來看我,無意間說漏了一句,我留心驗證了,他前幾日突然來了武州,確定了後我就馬上來找你了,瑾楓哥哥,你……”

“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近期不要過來了,菁菁,幫我送送清妤。”

江瑾楓阻止了吳清妤繼續往下說,頭也不回地出門去了隔間屋看受傷的空綠。

許菁菁第二次親耳聽到袁修齊這個名字,心裏突突猛跳,麵上還得裝作淡定地繼續送吳清妤出門。

袁修齊,她知道,曾經在裴府做事的記憶裏,聽過這個名字。

大鄴四王爺——袁修齊。

因武州遠離京中,長陵又地處武州的西南邊,雖有一條貫穿南北的水路經過,來往商船也眾多,但他的名字並不大在長陵的民眾間傳開,人們知道四王受封端王爺,卻不大知道袁修齊。

她也是憑記憶,聽過裴老爺提起這位皇帝一母同胞的四王,是個狠厲陰鶩的主。

頭一回知道了他要做的事情為何險阻重重。

雖不知江家犯了什麽事,但要在這樣的人手裏翻身,哪怕江家在京中曾是高門或富戶,也一樣無異於螳臂當車。

難怪他從來不告訴她那些事情,那些恐把她牽累進來的話,原來都是真的。

他既護著不叫她知道,她也願裝著不知道安他的心。

打定主意他不說就不問,許菁菁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平複好震驚的情緒,裝作不知情模樣,重新回到屋子裏。

屋裏沒有江瑾楓的身影,隻剩下紅玉一個人在床邊照看著受重傷的男人。

看到她進來,紅玉放下手中的細布,淡淡道:“公子去見章時重了。”

“多謝你肯讓他在這裏養傷。”

紅玉並不掩飾微微泛紅的眼眶,洗淨了手上沾了血汙的細布,仔細給**的人擦淨臉上、手上沾的血。

“你不用擔心會有人找到這裏,回來的路上,我把痕跡都清理幹淨了。”紅玉的眼睛片刻也不離開躺著的人。

“嗯,榆樹村小,你和瑾楓也不是生人,找來這裏的幾率不大。”她似是說給自己聽,也是寬慰紅玉。

搬了把椅子過來,許菁菁坐在紅玉旁邊,也看了一眼受重傷陷入昏迷的人。

跟初見時滿身血汙不同,他身上都擦幹淨了,也換了幹淨的衣裳,閉著眼睛躺在那裏,若不是兩頰不同尋常地泛著紅,瞧著就像睡著了一般。

因不能請大夫,他恐怕還有一陣子得熬,單是眼下因受創引起的發熱就是一道坎。

“紅玉,你跟他成親了嗎。”她記得江瑾楓曾提過去西北探消息的是紅玉的丈夫,可紅玉並未挽發,隻是束高了發辮,垂在肩後。

“我還小的時候就跟在大公子身邊做事,是沒有親人的孤兒,他也是早就孤身一人。”

“我們這樣的,說不定那天就會把命留在路上,誰還在意那些個虛禮,何況就算當真擺幾桌席麵,請誰來吃?”

“現在這樣就很好。”

紅玉說著勾唇一笑,她比往常說的話都要多得多,許菁菁知道她是心中擔憂,起身出去拿回一小壺蒸餾的原漿酒,拍開來遞給她。

“我從前聽過一個法子,人發著燒,可以用酒抹在頭頸、腋窩、四肢處,能慢慢降下來。”

紅玉聽了,當即接過酒,浸濕手裏的細布,掀開被子輕輕擦拭起來。

許菁菁在後邊坐著,轉頭看向窗外,喃喃自語道。

“其實我倒覺著你和他這樣挺好,自在得很,全憑自己心意,旁的人如何想根本不重要。”

紅玉聽了,手上一頓,沒接她的話,繼續一絲不苟地浸濕細布擦拭她方才說過的幾個位置。

等到江瑾楓終於從外邊回來,**躺著的人燒已經退了,紅玉揉著發酸的手臂,退到一邊。

江瑾楓從懷裏取出從縣衙找來的藥,拔開蓋子,勻勻撒在那人的傷口處,又親自給他纏上紗布。

屋裏不需要那麽多人守著,她覺著等那個人醒了,江瑾楓肯定要問話,這回不想著偷聽了,主動避開去,邊喊上紅玉一塊兒去灶房生火做飯。

兩人走到院子裏,紅玉突然停下來,認真看著她道:“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