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日一早,許菁菁興致勃勃地借了輛板車,把東西都裝上去,跟江瑾楓一起推到酒坊去。

林家父子兩個已經到了,坐在酒坊前的青石板上等著,林雙雙也跟了來,在草叢裏撲蝴蝶玩。

許菁菁才剛到,林大山就起身上來幫忙,和江瑾楓兩個人各自扛著一包泥粉進了酒坊,又把臨時拿石頭封上的狗洞重新打通,許菁菁則在一旁混合了提前準備好的粉料。

林大山左看右看,停下來擦了把汗,“石磚我看院子裏還有些斷裂的青磚,補補也還能繼續用著,不過是不是還少了些黃泥?讓我爹去村頭找劉老匠買一些。”

“不用不用,一會兒用我這個就成。”她指著他們搬下來的東西,林大山一看不過是些石灰和粘土之類的,撓撓頭不知如何給她說,沒有黃泥糊狗洞可能不牢固。

“她鼓搗的這東西還算好用,等會試試你就懂了。”江瑾楓看林大山欲言又止的,難得主動跟人開口攀談,言語間頗有幾分得意之色。

可惜林大山訥訥的聽不大出來,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看許菁菁真不要他和他爹去買黃泥,又轉回去繼續整理狗洞裏殘留的碎石。

江瑾楓清理出還能用的青磚,林老爹幫忙把磚上粘的黃泥土鏟下來,許菁菁專門準備了厚粗布手套,林大山學著她的模樣,在青磚上糊一坨攪拌得粘稠的灰色泥漿,抹勻砌上。

沒一會兒功夫,比酒壇子略大的洞就填實了,“好了,這兒要等它幹透,照著今天的天氣,大概半日就可以了。”

“一會兒再檢查檢查,還有沒有哪裏的牆裂了或是塌了要補的,順便清理一下外牆,等過幾日我準備好了更多的水泥粉,再把牆都重新糊一遍就成。”

她昨晚做了幾個時辰,也才弄出那麽些,得找個又窯的地方,幫忙煆燒才成,好在她隻是小範圍地糊一糊自家酒坊的牆,要求沒有那麽高,工藝也就無需那邊精細。

隻需要比黃泥好用就成。

“這東西叫水泥?”

林大山好奇地用手攪了攪濕糊糊的泥漿,方才用著就能感覺出一些跟黃泥的不同來。

“別攪了,快去把手洗淨,一會兒幹了就不易洗淨了。”江瑾楓頗有經驗地上前阻攔。

昨天夜裏,他和空綠兩人皆又燒熱水敷,又用醋水泡才把這東西從手上徹底除下,手背處現下還有些地方偶爾還有灼痛感。

是以他對這東西有了一定程度的認知,頗能想象用來砌牆的效用。

這邊許菁菁帶人剛把狗洞補好,她阿爹過來了,後邊竟然還跟著吳金花和楊三喜。

許菁菁離門口更近,聽到腳步聲和吳金花的說話聲,當即就把這門不讓進。

“阿爹,你帶他們來做什麽。”

“還嫌一個狗洞不夠多麽?”

許長林看著來幫忙的林家父子,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神色,“菁菁,說話注意點兒,別這麽咄咄逼人的,你娘和三喜是把銀子送來給你的。”

許菁菁麵無表情伸手到吳金花麵前,“八兩六錢,拿來你們就可以回去了。”

吳金花臉上心上都肉痛,八兩啊足足八兩還多六錢呐,三喜都能娶個平頭整臉又好生養的了。

奈何吳岑聽說了這事,二話不說就把錢給她掏了,末了隻有一個要求,就是要他們把錢賠了想法子繼續留在許家酒坊裏幫忙,他日後有大用處。

吳金花磨磨蹭蹭地從懷裏摸銀子,這麽多錢,多停留在自己手上一會兒也是好的,一旁的楊三喜則直愣愣地盯著草叢裏歡快撲蝶的林雙雙。

少女跑動著,臉上脖頸處都有晶瑩閃亮的汗珠,在陽光下臉紅撲撲的,格外嬌俏。

楊三喜哈喇子都要留下來了,目光一直追著林雙雙不放。

許菁菁瞟了一眼吳氏母子,眸子一沉,一把從吳氏手裏奪過荷包,掂了掂,拉開數數,足了。

“行了,這事我不追究他,你們還不快走。”

“那個,菁菁啊,你娘和三喜他們知道錯了,這錢也賠了,你看是不是能讓他們留下來,在外邊也做點兒事?”

“這次不讓他們搬大米了,就、就打掃打掃院子,擦擦柱子和地板什麽的,成不成?”

許長林在吳金花的拽扯下,咬牙還是把這事提了,自從上次的事後,他也有些怵這個女兒,動不得就拿不管酒坊了來說事。

“不能。”

許菁菁連理由都懶得給,拿了錢就要攆人走。

“等、等等,哎呀你別推呀,三喜他真的知道錯了,再也不會動酒坊的東西了,你又收走了鑰匙,還想怎麽著啊。”

“我又不要你的工錢,你爹年紀大了,你也不雇個人,他一個人顧著酒坊的雜事,你這是想把他累出個好歹來啊,都說女兒體貼爹娘,我看你半點都沒替你爹想過。”

“就知道釀酒釀酒釀酒,我是幫你爹分擔,又不是幫你!你張口就說不能,有沒有良心,這麽些年,他拉扯你長大,容易嗎。”

許菁菁看向阿爹,果然見他鬢邊多了些花白,臉上也開始皺巴了,她確實沒怎麽關心過他,但這淡漠的父女情,也不全然是她的緣故,她腦海裏的回憶,並沒多少溫情的畫麵。

不過父女一場,有些情分她確實不該也不能代替誰丟棄,如今總總,也隻是維持個表麵和諧,全一場父女情分。

想到這些,她頭一次認真地看向了許長林的眼睛,“您想要他們留下?”

許長林愣了愣,沒想到那事之後女兒還會詢問自己的意見,略有些不安道:“可以嗎?”

“我想他們給我搭把手。”

“做事的時候也有個伴,沒那麽悶……”

許長林聲音小了下去,他有些不好意思,進來年紀越大,他似乎越開始想要多和家裏人一處待著,一家人都在酒坊裏忙碌著,他就心裏格外的踏實。

“好。”

許菁菁一直看著老爹花白的雙鬢,心頭莫名軟了一下,鬆了口。

“隻不過,就隻能在外邊,不能進中間的院子。每日就照您說的,擦幹淨門窗柱子,掃淨院子裏的落葉枯草,然後您也一塊兒回家歇著吧,酒坊的事我顧得過來。”

“您多歇著。”

她說到最後一句話,已經轉身進了酒坊裏頭,不知為何,略有些心口發酸,她捏了捏拳頭,很快又驅散了這些酸澀的情緒。

“林大山,我相公會帶你先去看看裏邊的牆。”

她招呼上人,分兩路做事,她要去把米上鍋蒸了釀酒,修整院牆的事交給江瑾楓和林大山父子。

整個牆麵想要重新加固,前邊的準備工作不能省,她昨晚上已經詳細地給江瑾楓說了步驟,他似是對用她調出的簡略版水泥修繕加固牆麵很感興趣。

便說好這事交給他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