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拉著江瑾楓一出到院子裏,就見著所有許家的人都出來了,就連許芸芸都站在窗戶邊在看。

顯然剛才阿爹已經把事情都給二叔一家講過了,但她瞧著,除了吳金花,其他人臉上倒沒有幾分真實的關切,梁氏更是一臉看熱鬧的神情。

有小段日子沒注意,梁氏果然人胖了許多,每日在家裏不是躺著就是要吃各種好的,難怪像發泡了的饅頭般迅速地脹起來,見她看自己,梁氏得意地伸手摸了摸又大又圓的肚子。

聽吳岑說楊三喜就在後邊,許菁菁他們等了又等,不見人影,吳金花急切地張望不到兒子,又問:“人呢?怎麽還沒到?”

“大姐,我們進屋說,進屋再說,也讓我喝口水歇歇腳。”吳岑來回趕了一趟路,滿頭大汗的,抬起袖子擦了擦,就往屋裏去。

吳金花忙跟在後邊給他倒水,看他咕嘟咕嘟連喝了兩碗還不說,急得一把將碗搶走了。

“你倒是說呀,別喝了!”

吳岑目光躲閃了一下,“別急,人在後邊晚點就到了,我還給他雇了一輛馬車,囑咐了慢著些的,秀蓮家那匹老馬你也知道,腳力不行,馱不了兩個人。”

說到白秀蓮,吳金花皺了皺眉,眼裏有幾分晦暗,但吳岑自打進城裏去,憑溜須拍馬的本事混跡在一眾有錢公子身邊伺候著,早就不再什麽都聽她的,她雖然不喜歡這個女人總纏著吳岑,卻沒法子阻止吳岑跟她來往。

如今還要吳岑救三喜回來,就更加不敢多話了。

許菁菁看吳岑的樣子,分明心虛得很,偏吳金花看不出來,還真的在等楊三喜坐馬車回來,行止間帶著幾分得意拿眼覷她。

同樣等在家裏的二叔一家,也神色各異,二叔和許芸芸木然著臉,沒什麽表情,似是也不關心楊三喜是不是真挨了打。

梁氏則看著十分不是滋味,她看了吳岑和許菁菁各一眼,酸溜溜道:“大嫂,你好福氣,至少還有個吳岑是個能幹事的,三喜回來,可少不得要謝他,我看他也老大不小了,你也該操心操心他才是。”

“光想著給三喜討媳婦,可也給吳岑相看相看呀,這麽著,我娘家還有幾個小妹,年紀和吳岑也相仿,模樣也般配的,改日我叫來給你瞧瞧?”

梁氏話向著吳金花說,眼睛卻看著吳岑,吳岑眼裏閃過一絲玩味,許菁菁也略眯著眼斜看過去,梁氏這是又想折騰什麽。

吳岑斜嘴笑了笑,沒直接答應,隻道:“這事我聽我姐的,若是她喜歡,我便沒什麽意見。”

梁氏聽了悻悻然住了口,吳金花怎麽可能會喜歡她娘家的妹妹,這話本就是說給吳岑聽的,沒想到吳岑竟然還拒絕了。

她低頭咬了手裏的酸果子一口,不再提這事。

沒一會兒,外頭果然有馬車的聲音,吳金花頭一個衝了出去,其他人都坐在屋裏不懂,吳岑摸了摸頭,舔了舔嘴唇道:“那個大姐夫,我大姐一會兒進來,你給她說我有事先走了,過幾日我再來看三喜。”

說著一溜煙人就跑了,許菁菁心道果然有問題,就見吳岑試圖翻牆出去,誰知人還掛在牆上就被衝進屋裏的吳金花扯了下來。

門外兩個馬車夫一人抬腳一人抱肩,把楊三喜也抬了進來。

“吳小哥,人給你放哪兒?”

年紀略大的馬車夫抱著楊三喜的肩膀,問吳岑。

被抬著的楊三喜蔫兒吧唧的,隻有進氣沒出氣的模樣,吳金花拉下了吳岑,顧不上罵人,心疼地上前把楊三喜抱住,“我的兒欸,這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王法了!”

馬夫看著吳岑要把楊三喜勒暈過去了,好意提醒道:“大嬸,您別勒著他了,這挨了五十大板的,一會兒人再該給你勒過去了。”

“他犯了事,縣太爺下令打的,那可不就是王法,大嬸您還是趕緊想法子給他鋪個軟點的床吧。”

抬腳的年輕馬夫看不過去吳氏不分青紅皂白哭訴,也緊接著道:“您快著些吧,把他送回來,我們還得回去繼續幹活呢,可不能在你這耽誤功夫。”

吳金花一聽五十大板,人直接就暈了過去,許菁菁看著她阿爹沉著臉出來,指了楊三喜的房間,讓人幫忙抬進去放著。

馬夫走後,吳金花幽幽轉醒,看一屋子的人都像在看她三喜笑話,再受不住,直接撲向了吳岑。

“你不是說要去找人的麽,你找的什麽人?三喜還給打成這樣,五十大板啊,他要是給打壞了,我也不活了……”

吳岑脖子上一下被吳金花抓出幾條細痕來,奮力推開她,也吼了起來,“大姐!”

“你以為我不想撈他出來麽,三喜也是我看著大的,我進城跑了多少門路你根本不知道!”

“光是那裴家,我都大著膽子去了,從大公子到小公子找了個遍,都沒法子啊!裴家如今似是叫上頭的人盯上了,自家還扯不幹淨,根本沒功夫管三喜的事,連我都差點又叫人打出來!”

吳岑憤憤說著,臉上不時閃過一絲驚慌,“長陵城要變天了啊,連裴家都不好使了,還有那個叫紅玉的女人又不知道在縣衙裏說了什麽,我花了不少銀子疏通,往常一道吃酒的衙役都瞬間翻臉不認人了,一口咬死要秉公執法。”

“三喜從過審到挨板子,我連根頭發都見不著,板子挨完了,人才被抬出來交給我,大姐,不是我不想救他,真是連銀子都不好使啊!”

許菁菁這才知道裴家不太平了,她不自覺看向江瑾楓,卻見他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似是半點也不意外。

而吳金花叫吳岑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一晃眼看到許菁菁在愣神,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個毒婦,要不是你幫著林家說話,三喜怎麽會挨板子,現在媳婦也沒了,黑心爛肝的毒婦,自從你回來,家裏就沒安寧過!”吳金花說著朝許菁菁撲過來。

許菁菁坐在椅子上,往旁邊讓了讓腿,吳金花直接裝在了椅子腿上,額上撞出了個大包。

她咱放下裴家的事,瞥了眼吳金花,冷聲道:“用不著我攔著他救人,章縣令那是青天大老爺,自然不會叫你使幾個銀子就妄想著糊弄過去。”

“楊三喜在酒坊外把林家姑娘擄走不幹好事,林家可是我找來給酒坊修繕外牆的,這事要按你的意思,為著逼林家嫁女不惜傳出去,到那時酒坊才是叫你毀了,誰會買一家臭名昭著的酒坊賣的酒?”

“你們要仗著酒坊做惡事,還想叫我光看著不管?”

許菁菁邊說邊看向阿爹,阿爹臉上漸起怒色,就知道自己說中了他的心中事。

果然她才說完,阿爹立馬就站了起來,指著吳金花道:“夠了!你怨這個怨那個,都是你自己沒把孩子往好了教。”

“當時我也在,你怎麽不怨我?這要是不見官,我看林家父子當場能把他打死,大不了再去個林老頭給他抵命,你糊塗,禍害人家姑娘,你以為人人都不把閨女當人隨便糟踐麽!”

許長林今天不出來幫楊三喜說話,就是覺著這事要不讓林家父子去見官,酒坊的名聲都要給楊三喜敗沒了。

楊三喜跟酒坊,當然是要保酒坊。

吳金花怪不上吳岑,吵不贏許菁菁,又不敢惹許長林,黴頭轉向了許季陽“你們許家就沒把我跟三喜當作一家人!”

“還有你,當初你要是不攔著,把這親換了,三喜他還能做這事嗎,你們全家都欠三喜的!”

梁氏本來正覺著許長林的話暗搓搓地諷刺她把女兒送去給城裏的公子哥兒,還沒來得及說話又叫吳金花嗆了一句,當即就氣得緩不上氣,天天進補,人胖了四圈,肚子鼓得又圓又大,人也不靈活了,許季陽見了放心不下,忙和許芸芸先把她扶了回去。

吳金花怨毒地一一掃過屋裏的每一個人,一骨碌爬起來,“這家我呆不下去了,吳岑,我們走,把三喜帶上,我們去你那兒!”

吳岑一愣,人已被吳金花粗臂一撈,帶出門去。

許菁菁悄悄看了眼她阿爹,吳金花這火氣有一半事撒給阿爹看的吧,離家出走還把去處道明了,怕沒人來接?

吳金花氣衝衝地走了,門外一個眼熟的人影晃來晃去,也不進來,隻不時探頭進來東看西看,許菁菁跟江瑾楓俱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