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嘴裏還塞著湯飯，被許季陽問了個啞口無言，她從前在許家多番忍讓，全因自己沒能生個兒子，可如今郎中說她肚子裏的就是兒子，怎麽還要忍著許菁菁？
什麽酒坊什麽肉，她兒子就是許家下一輩唯一的男丁，以後不都是她兒子的？她為什麽還要忍讓？
梁氏十分想不通。
許季陽瞧著梁氏還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當真也脾氣上來了，照顧了懷孕的梁氏這麽久，他也日日都忍讓著她，誰知她一點也不知道體恤家裏的難處，還處處壞事。
“香蓮，你當初要送芸芸進城去，我就是不同意的，當初要沒這檔子事，芸芸她早就和她表兄定下了，閨女如今毀了咱不說，單說你為何要處處刁難菁菁？”
“她如今和以前不同了，往後咱們家不靠著大哥一家，難道你要靠那一點水田麽？”
梁氏不服氣地反問：“誰靠誰還不一定，大哥他們家又沒有兒子。”
許季陽長歎一聲，“大哥沒有，你怎麽就知道菁菁不會有？她要是生了個兒子，難道東西都還留給咱們兒子？你別忘了，她是招贅的！”
梁氏嘴硬，“你還說她相公是個厲害的 ，真有能耐，還能給她做贅婿？我看要不就是虛張聲勢，假的，要不啊，就是遲早休了許菁菁，遠走高飛！”
“那她能招一個，不能再招下一個？說你懷孕人糊塗了你還不認！”許季陽噔地坐下來，垂頭喪氣。
“那、那怎麽辦，氣都氣了呀。”梁氏挪了挪肥胖的身軀，她原來也不是這樣莽撞的人，隻是肚子裏懷了兒子以後常常就不自覺地做出這些事來。
許芸芸坐在一旁，默默聽著爹娘的爭吵，一口一口扒著飯，眼裏幾次湧上淚花，但都被她自己逼了回去。
末了她靜靜把吃好的碗筷拿去洗了，順帶躲回屋去，不願再聽這場十分刺耳的誇讚許菁菁一家的爭論。
“香蓮，以後你就在家裏別出來了，出來也別說話，我來跟菁菁說，你呀你，就不能看在跟著她有那麽多好處的份上，閉緊自己的嘴！”
許季陽憤憤地丟下梁氏，回灶房裏也端上一兩個沒動過的菜，要給隔壁送去。
梁氏不管這許多，許家生兒子的事，難！
這麽多年了，也就她和季陽得著肚子裏的這一個，她貪婪地摸著許長林留下的幾樣野味，肉質都晾幹了，沉甸甸的，看著就叫人流口水，剛才許長林把一整筐子都拿去小柴房裏了，她得想法子都要到自己屋裏去才是。
反正她如今懷著許家的獨苗苗，得吃好的！
許菁菁和江瑾楓回屋後，紅玉不在，空綠更是自打傷口愈合後就不怎麽沾家，她和江瑾楓兩個人，本來隻打算簡單煮兩萬麵對付過去就是。
今天反正也沒什麽胃口，明天還得去酒坊幹活，另還得準備修牆的事，林家父子也不知還會不會來幫忙。
事情堆在一起，她有些煩悶，江瑾楓洗淨了米回來要燒飯，她坐在灶前還沒把火生起來。
“不然，我們進城吃去吧。”
他察覺到她心不在焉的，主動上來拉她手，把人拖了起來。
“怎麽去，袁修齊不是還沒走麽。”她記得他曾說過這段時間不好進城。
“嗯，是沒走，不打緊，我們兩個趁夜去，快去快回。”他拉著她要出門，許菁菁也有些心動，想起長陵城裏的夜宵小餛飩，有些讒。
“走吧。”
他看出她讒了，笑著把人背起來，直接翻牆就掠了出去，許菁菁一聲驚呼，忙用雙手抱緊了他的肩膀，不經意在空中回過頭，還瞧見她阿爹端著一碗湯正在敲她家的門。
“我爹過來了。”她湊近他的耳朵道，怕被人發現，還格外的小聲用氣音說。
“嗯。”江瑾楓耳廓拂過她的氣息，癢癢的，邊緣一下就紅了起來，“等回來再跟他說。”
“就說我帶你開小灶去了。”
說罷帶著她一路拐到了吳岑的家門外，“你在這等我，我去把那匹老馬牽出來。”他放下她，徑直就上去敲門。
吳岑來看門，一看是他倆，猛咽了口唾沫，“幹什麽。”
“馬借來用用。”江瑾楓湊近低聲道，“裴家因考場舞弊、倒賣私鹽、強搶民女被徹查，你覺著這裏頭有沒有你的事？”
吳岑全身一哆嗦，不敢多問，當即回去牽了老馬出來，韁繩遞到江瑾楓手裏，恭恭敬敬的，腿肚子卻不停地發顫。
江瑾楓牽出了馬，把許菁菁扶上去，自己也上了馬，環著她喝馬前行，一路往長陵城方向去。
許菁菁頭一回騎馬，還是沒有馬鞍的馬，控不住地緊張，趴在馬脖子上扯著它的鬃毛，悶悶道：“你剛才跟吳岑說了什麽，他好似很害怕？”
“還有，我們騎著馬去，會不會太明顯了，而且這時東城門也關了呀……”
江瑾楓把她拉起來，讓她靠著他，發覺夜晚風吹得有些涼，又收緊了些胳膊，放慢了馬的速度，才回道：“東城門關了，南邊有渡口，夜裏河上熱鬧的很。”
“我們拐道下遊的小浪村，乘畫舫過去，有馬能去得快些。”
他沒回答跟吳岑有關的問題，但許菁菁一下子就被畫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早就聽說小浪村的畫舫十分有名，夜裏掌燈撐船就泊近南岸的琉璃河上，也不靠岸，岸上的人想要上畫舫，還得另外雇船隻從渡口過來。
畫舫上出了歌喉極好的姑娘抱琴彈唱，還有味道極鮮美的清蒸河蝦河蟹、河蚌粥、黑魚湯等等一眾船上才有的美食。
許菁菁十分向往，隻是一向不大舍得銀子。
不過今晚在老屋有些不痛快，今夜就當給自己買開心了。
辛苦掙錢，不就為著能在不開心的時候，能逗自己開心麽！
她摸了把腰間的荷包，豁出去道：“今晚我請你，吃好喝好，不醉不歸！”
“唱歌的姑娘、翻滾的魚湯、清蒸的蝦蟹，還有河蚌粥，咱們通通都點上，若是還不夠，就讓船家撐小船上岸，再買兩碗餛飩來……”
她越說越興奮，當真忘了之前的不快一般，在馬背上也不安分起來，仗著他拉馬韁空不出手，就窩在他懷裏，左右不停地動來動去，蹭他的下巴。
江瑾楓叫她蹭得難耐，不得不單手控馬，一手環住她往懷裏一摁，“別亂動，小心摔下去……”
話沒說完，手下柔軟的觸感就把兩個人都震住了。
許菁菁低頭看著他覆在自己左心口前的大手，臉騰地紅透得像開了瓢的熟透的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