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觸,他立時就收回了手,輕咳了一聲,身後的軀體都僵直起來,硌得許菁菁的後背都不舒服了。

她臉頰燙得隻覺得迎麵吹來的風都是熱乎的,她裝作沒瞧見,坐直身子指著前邊的岔口,“小浪村往右邊呢。”

“嗯。”他雙手環在她身側,拉著馬韁腳後跟磕了磕馬肚子,“喝”地一聲,老馬的速度也快了幾分,顛簸起伏間又把她跌回他的懷裏。

這回她不敢亂動了,直挺挺地杵在他身前,倒把江瑾楓惹笑了,他似有似無地擦過她的發鬢,笑道:“沒關係,你可以靠著我,這樣舒服一些。”

說罷又加快了馬的速度,許菁菁哪兒還敢真窩在他身前,他周身比她還燙,就是靠近挨著她都能感覺得到。

兩人雖然也有過親吻,但大都是在酒的加持之下,比之更進一步的親近卻是不曾有過。

一來,她手裏的婚書是假的,如今又來了個章時重也是他家舊識,她不敢冒著風險去換婚書,自然不能憑此主動將他撲倒,他不肯,這便是二來,他回回都克製著,情到濃時打住,隻道尚未給她三媒六聘,禮不可廢。

所以她方才才有恃無恐,敢在馬背上調戲他,誰知一個誤觸就差點讓她恨不能原地昏死過去,果然看話本子和實操完全是兩碼事。

許菁菁心思飄遠,自是沒發覺身後人也僵了一路,他溫熱的氣息停留在她發間,總有幾下因老馬避不及時腳下的坑窪碎石,撞在了她的額角。

許菁菁恍惚間聽到他說了一句‘得快些……’之類的話,偏頭問了句,“什麽?”

江瑾楓咳了咳,道:“我是說,快到了。”

說著勒緊了馬韁,翻身下馬,又把她也抱下來,許菁菁才發覺已到了小浪村的河邊,一隻隻的畫舫靠在岸邊,像列隊等著挑選一般,從大到小,華麗到普通都有。

岸邊有專門看船隻的老叔走過來,彎腰道:“不知這位相公和娘子可是要乘畫舫夜遊?眼下正好有一艘畫舫準備啟程,包下畫舫的公子人極大方,發了話遊人皆可一同共乘,上船給艄公二十個銅板就成。”

“不過在上邊,吃食、唱曲可都得自己另出。”

許菁菁方才在馬上倒是豪言壯誌今夜要揮霍一番,到了實地還沒上船就開始心疼銀子了,這位鄉親一說有能蹭的畫舫,她當即就拍了板。

“大叔,那我們現在就去?”

“行行行,船上都準備好了,跟我來吧。大頭,快來幫這位相公牽馬,喂些草料。”

老叔笑嗬嗬地招呼他家小娃兒來把馬牽走寄存,彎著身子給他們引路。

許菁菁和江瑾楓到了岸邊,就看到水麵上一艘大畫舫正在收橋板,大叔一路小跑著喊船上的艄公等一等。

“滿了滿了!下一艘去!”艄公手腳麻利地收了橋板,撐著船離岸,瞧著是趕不上這麽個大便宜了,許菁菁垂下頭有些懊惱。

“抓緊了,我們走。”

下一秒,她還來沒從失望中回過神,人就被帶著飛掠上了船頭。

事發突然極了,她反應過來時人已在水麵上空,她不會水,這麽懸在水麵上不時落下來點點點,說不慌都是假的,隻得匆忙間勒緊他的腰,閉眼不看。

幾個吐息許菁菁腳落了實地,睜眼已經到了船上,艄公都叫他們嚇了一跳,瞪著眼到:“要死哦,莫要掉河裏去咯。”

“石老頭啥人都往船上送,真是……”

許菁菁蹭到了船,也不計較江瑾楓不打招呼就把她提上空,看艄公不太樂意也幹幹脆脆掏了三十文銅錢,比岸邊的老叔說的還多了十文錢。

艄公立馬眉開眼笑地接過銅錢塞緊了懷裏,放他們進畫舫。

船破水入河,嘩啦啦的水聲不絕於耳,船內絲竹樂聲混著飲酒作詩的聲音,顯得熱鬧極了。

這艘畫舫果然是岸邊最大的一艘,容納了不下三十人,燈火通明的,許菁菁興奮地拽了拽江瑾楓的手,指著星碎一般的河麵,“快看,真好看,像不像星星?”

天上月河中星,同樣引得船上的人詩興大發,吟詠不斷。

人聲嘈雜中,他卻隻聽到了她清靈的聲音,反手把她十指緊扣,點了點頭,“嗯。”卻覺著這星碎一般璀璨的粼粼,皆不如她看向自己時眼眸裏的流光。

“餓了吧,走,我們去找些吃的。”

許菁菁在村子裏待久了,今晚難免興致大開,且又沒有讓他曝露的風險,更是激動得不得了。

她拉著他左右避讓,穿過熱鬧的人影,尋到一個角落的空位,付錢買了一鍋黑魚湯跟河蚌粥,吃食都是早就熬煮好的,在畫舫上用風爐溫著,上得極快。

江瑾楓替她盛了湯,許菁菁早就被勾出了饞蟲,濃鬱奶白的魚湯和嫩滑晶瑩的河蚌粥上浮著點點青蔥,入口味美且鮮甜。

她心滿意足地填飽了自己的肚子,才發現他並未吃多少,單是眼灼灼地看著她,眼裏滿是笑意。

“為什麽不吃?”

她給他遞了勺子,“嚐嚐這個,風滿樓的劉廚子都做不出這味道!”

魚湯推到他的麵前,江瑾楓接過勺子淺嚐了幾口就放下了,“你喜歡,下回我們自己來,選一艘清淨些的。”

“嗯……下回再說吧,等我把酒坊裏的酒都賣出去,就給你包一艘清淨的。”她低頭又喝了一碗他遞來的魚湯,含糊不清道,喜歡是喜歡,就是太貴了。

光是這湯和粥,就快要花去她近五百文。

還有絲絲嫋嫋的小曲,幸而船上點曲的人很多,她是不挑的,便不用額外花錢,蹭著聽,若是還要點上幾曲,再上壺酒,一晚上沒個幾兩銀可過不去。

常來可是頂不住。

“不用你花錢,我留了好些田地鋪子,到時候都歸在你手裏管著,上畫舫還是酒樓,直接去就是。”

他說著,趁無人看過來,親了親她的發鬢,輕觸就離開,不敢在外頭太過孟浪,叫人看見了要拿她編排胡話。

許菁菁瞄了他一眼,眼眸晶亮,佯裝不滿道:“那我豈不是虧了?”

“嗯?”他看她吃的香甜,幹脆把餘下的粥和湯都給她盛到碗裏,不解地看她。

“那我不是得花銀子自己感謝自己,這還不虧呀。”她哈哈笑道,“當初你可是說了,要好好酬謝我的,豐厚的酬謝。”

許菁菁朝他伸手一攤,要結這豐厚的酬謝,他眼裏也染上笑意,扣住她的手藏於桌下,掩在袖中,輕輕地摩梭著。

“咱們快些把禮數都補全了吧……”他湊近她耳旁輕輕求道。

許菁菁臉頰漸漸爬上紅暈,輕輕道了句,“好。”

月色透過畫舫的輕紗勻勻地灑在兩人身上,給鬢邊也鍍上輝華,她臉上的紅暈也變得清透起來。

“我……”

“我想明日動身去一趟武州。”人聲鼎沸中,他的聲音酥沉熨耳,卻一下子把她從溫柔的風情月意中拔了出來。

周身血液倒流著一般冰涼涼地從指尖抽離。

“去哪兒?”

她記得,他說過,袁修齊特地追著密信來的武州,那兒肯定有他的大部人馬留守。

去武州,豈不等同於親自提頭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