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回到榆樹村,二叔竟然守在村子口等著,遠遠看見有馬車嘚嘚嘚的過來,伸長脖子張望著,看到他們,激動地跑上前來。

“大哥,菁菁,你們可算是回來了,昨夜怎麽沒回家啊。”

“季陽,怎麽還等在這裏了,先上來吧。我昨兒進城晚了,跟菁菁她大舅找找她的時候城門關了,就在城裏住了一宿。”

“菁菁這孩子為著酒坊,在外頭跟人談買賣沒留意時辰,我到的時候她表兄也在,都陪著她呢,沒事沒事。”

許菁菁聽到阿爹話裏話外竟在回護她的名聲,幫她避嫌,有些意外,不由得轉頭看過去,阿爹正跟二叔說著酒坊的新酒大賣的事,言語間自然流露出滿滿的得意之色,她知道這都是因著她把酒坊撐起來了的緣故,臉上淡淡的沒有什麽高興或興奮的表情。

“還是菁菁有出息,這一手釀酒的手藝都不愁吃穿了,以後等弟弟長大了,也跟著菁菁學一學。”二叔湊近說著好聽話,突然指著後邊道:“那輛小馬車也是一起的?我看跟著我們一路了。”

許菁菁正好不想搭理這個話題,跳下馬車,“我去看看。”

她站在路邊,等著不遠處的小馬車試過來,那輛小馬車果然駛到她麵前就停了下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了簾子,袁修齊坐在馬車裏,朝她露出淡淡的笑意。

“原來是袁公子,不知袁公子來榆樹村做什麽。”因著江瑾楓的關係,她對這人沒什麽好感,說話也沒什麽表情。

“無事,隻是來碰碰運氣,看看許娘子是否在家,我記得你說酒不賣給大鴻樓了,這已經付了的銀錢……”

“給你。”許菁菁從懷裏掏出剩下的銀子,扔進了小馬車裏,“袁公子可點清了,回頭再有什麽問題,別又來找我。”

袁修齊接住她拋進來的布袋子,並不打開來數一數,隨意地擱在了馬車墊子上,臉上笑意不減,“不知袁某做了什麽,許娘子似是對在下有些不滿,這期間許是有什麽誤會。”

許菁菁聽這話,便知江瑾楓沒有把他和她的事透給眼前這個人,他這是不死心來試探來了。

“沒什麽誤會,你既然是大鴻樓的東家,單隻手底下的花船賣我家假酒這一件事,我們就沒什麽好說的,我昨天也說過了,以後許家酒坊都不會做大鴻樓的買賣。”

看著袁修齊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她繼續道:“你也不用拿那些酒是我給你的來說事,昨天我報官了,章大人去了沒給你說清楚麽。”

“你花船上的柳姑娘可是親口說了,雲中錦,要多少有多少,請問袁公子,在這之前,我可從來沒有給大鴻樓供過雲中錦,這些酒哪兒來的呢,就我給你的那幾壇子,能夠做到要多少有多少麽。”

“所以不必覺著我與你有誤會,沒有誤會,我不喜跟賣假酒的打交道,希望我們以後不會再見。”

許菁菁說完,不等袁修齊反應,轉身回到風滿樓的拉貨馬車上,招呼夥計驅車走人。

“菁菁,那人是誰啊。”阿爹不解地問。

“走岔了,問路的。”許菁菁隨口道,袁修齊出現在周圍讓她內心十分不安,方才一口氣把話說完,此刻才覺著有些心裏發慌,還好走得快,他應該是沒反應過來。

如今江瑾楓隻身去了西北境外,她一個人守在榆樹村,身後有許家酒坊,並不能輕易走脫,有這麽個陰魂不散的時不時出來晃眼,她著實不勝其煩。

更多的是擔心因此讓他在塞外分心記掛,隻要能撇清,就撇得幹幹淨淨的。

許菁菁進村後,有侍衛前來請示袁修齊,“爺,要不要跟著。”

“不必,姓江的小子行程查清了嗎,跟她有沒有關係。”

袁修齊坐在馬車裏,手邊是她丟進來的裝著銀子的布袋,他細細摩梭著粗糙的布料,貌似隨意問道。

“查清了,跟她沒有關係,她的相公是離家避難的流民,入贅許家,之後因又與家人聯係上,偷跑回去了。”

回話的侍衛低著頭,他是江家深埋的一顆棋子,此前從未被啟動。

袁修齊嘴角輕蔑一笑,眼裏卻透出幾分鬆弛,“既然與她無關,就不必跟著了。”

“去把柳淳夢跟何掌櫃找來。”

侍衛領命離開,袁修齊乘著馬車打道回府。

許菁菁不知村口有人替她遮掩過去了,還在苦惱袁修齊的陰魂不散,路過家門時,吳岑跟張東順從老屋裏出來,梁氏扶著大肚子跟在後邊。

“張掌櫃慢走,明日我就讓家裏來人,領您過去看看,要說梅子,沒人比我娘家大哥種得更好了,不說別的,光個頭,都個個都有這麽大。”

她說著還樂嗬嗬地伸手比劃了一下,張東順背對著路邊,梁氏看到了許菁菁他們,刻意抬高了幾分聲音,得意道:“這時節的梅子,用來釀酒啊,最合適不過了。”

“聽說張掌櫃收了幾波梅子了都不滿意,去了我娘家那邊啊,包您挑不出個錯來!”

馬車停在老屋門前,二叔恰巧也聽見了,不自在地搓了搓手,下去前幹笑道:“菁菁,你二嬸不是那個意思,她、她、她這應該就是幫娘家那邊問問。”

“二叔不用解釋,我聽得見。”

“酒坊本來就跟二嬸無關,賣給張掌櫃一些青梅,不用覺得對不住。”

張東來這才聽到後邊的聲音,轉過頭來,“喲,是許娘子啊,這是你家呐,那可不好意思了,我不知道,我就是來收些梅子,沒別的,許娘子不要誤會。”

這次見麵,張東順比之上次不再遮遮掩掩,看樣子對果酒的買賣勢在必得了。

“聽聞如今長陵城時興喝果酒,我這梅子酒這次也算趕上了趟,許娘子的果酒可釀好了?”

“就算趕不上也不要緊,畢竟這種風頭啊,都是一陣子,不是誰家都能有本事剛好趕上的,況且我聽說引起這波風潮的風滿樓,已經有不少果酒在售賣了,許娘子可得抓點緊啊。”

吳岑在一旁也陪著笑,臉上有幾分得色,挺直了背脊抬高下巴道:“這許家酒坊的果酒,怕是還得要些時日才能好。”

吳金花在馬車上急得抓耳撓腮,她還來不及把許菁菁果酒大賣的消息告訴吳岑,這波可太丟人了。

“是嗎,那這個一陣子恐怕不能如張掌櫃的願了,果酒我們是打算要長期做下去的。”

“張掌櫃要趁勢趕這個風頭,也無不可,隻是要抓點緊了,你這青梅酒釀得也太費時了。”

許菁菁坐在馬車上沒有下車的打算,阿爹和二叔他們都下去之後,她吩咐夥計繼續走。

“什麽人這是?她是在教我怎麽做買賣嗎?”

“管好自己的酒吧,我的青梅酒趕不上,你的酒就更別想了!”

張東順有些氣不順,叉著腰看向吳岑,吳岑忙幹笑著上前討好,“您的酒一定能大賣,這旁人說的不算,您自己最是清楚了,不用放在心上。”

風滿樓趕馬車的夥計笑得前仰後翻,“張掌櫃,你說的長陵城果酒的風頭,就是許娘子的酒啊,你還不知道嗎,我們這都是來拉第二波酒了,您還真是得聽許娘子的,加緊吧!”

馬車悠悠走遠,張東來愣在許家老屋門前,“吳岑,這是怎麽回事?”

“你不是說她才開始收的果釀的酒嗎,怎麽說風滿樓的果酒都是她出的!”

吳岑摸著頭哈著腰不知如何解釋,不可置信地望向吳金花,吳金花在一旁蔫了吧唧地點點頭,“是她的酒,我在風滿樓看見了,那裏的掌櫃親自把銀子拿來給她,還派了人跟著回來,把新的酒拉去……”

許菁菁跟著馬車走遠,對身後幾人的反應早不關心,張東順起初要跟風的時候,她就預料他趕不上,如今不過是驗證了她所料非虛。

“許娘子,酒坊前邊有人。”

前頭趕馬車的夥計回頭喊她,許菁菁轉身去看,不遠處的酒坊門前,果然站著人,似是等了許久,見著她和馬車,立馬快步衝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