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清妤?”

許菁菁從馬車上跳下來,看著女扮男裝的吳清妤,“你昨天沒事吧。”她說著一麵上前把酒坊的門打開,讓風滿樓的夥計進去取酒。

“我沒事,你過來。”

吳清妤把她拉到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封信,神神秘秘地遞過來,“江二哥哥留給你的。”

“我昨天晚上就摸黑來找你了,你怎麽沒回來?是不是姓袁的不放人?”

“不是,我有事耽擱了。”許菁菁接過信,摸了摸信封上遒勁的字,上邊寫著‘吾妻菁菁 安啟’是他的筆跡。

她並沒有直接打開來看,把信封小心收進懷中,便轉身朝酒坊裏走去,“怎麽還改了稱呼了”她笑問。

“還不是他不讓我那麽叫了,莫名其妙的。”

“你怎麽不看啊,你不想知道他寫了什麽嗎。”吳清妤一路跟著她左右,好奇地問道,“江二哥哥是不是沒回來,他跟姓袁的走了?”

她問的這事她沒法回答,且問及江瑾楓驟然離開的事,她壓在心底的不快又被勾了出來,許菁菁停下腳步,打斷吳清妤道:“你來找我除了幫他送這信,還有旁的事嗎。”

“你問的這些,我並不比你知道得更多,有些事甚至你都知道的我也不一定知道。”

她語氣有些冷冽,叫吳清妤愣了愣,“你……你不是他娘子嗎,他怎麽什麽也不跟你說。”

看她臉色有些變了,吳清妤忙改口道:“不、我是說他這麽做不對,讓你什麽都不清楚就留在這裏等他,有些、有些過分……”

“你別生氣,他不肯告訴你的,你問我,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她跟在她身後半步的地方,追著進來,瞪著的眼睛裏都是憤憤不平。

這反而叫許菁菁有些訝然,她原本因江瑾楓說過的話,刻意跟吳清妤保持了距離,沒想到她還會替自己憤然。

“改日吧,我現在得忙著酒坊的事,昨天耽擱了一天,要是不馬上開始釀酒,下個月訂了酒的主顧們來時,怕是要趕不上。”

她自己心中還尚未梳理好昨天到現在發生的事,不想貿然去問吳清妤,她怕自己太心急,反而說了不該說的。

“那我真是佩服你,事情都這樣了,你還能當作沒發生一樣,腦子裏記掛的還是你的買賣,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吳清妤滿臉不解,要是換了她家中姐妹或是閨中密友,丈夫出了事,除去慌作一團手忙腳亂當場昏闕的不計,其他的經過一夜,也總會想盡法子打聽,尋些法子解救,哪兒有不聞不問,她都送上門來了還要改日的。

“你是不是……不喜、嗯,不在意他的事啊。”

許菁菁笑笑,吳清妤原本想說的是她不喜歡他吧,“不是不在意,而是這件事,他顯然已經有妥當的安排,我要做的隻是安穩地在這裏生活,以及,等著。”

“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在與在乎的人分別的時候,安然地什麽都不顧,隻管傷春悲秋的。你看酒坊裏這些活兒,還有跟風滿樓說好要做的買賣,哪一樣可以丟下不管?”

“你能偷偷出來送信與我,我很感激,謝謝你。但你問我是怎麽想的,我隻好告訴你,我除了他的事,掙錢的事也十分重要,不能耽擱。”

“即便他以後不回這裏了,那都沒關係,但我總歸是要養活自己的,所以,你能懂我的意思嗎?”

許菁菁停下手裏的活,轉身看吳清妤,她正眨巴著眼睛,不甚明白地問道:“那倘若有一日,他要你跟他走呢,離開你的酒坊,且你再也不能碰這些東西了。”

“若有那一日,我可能會選擇留下吧。”

她沒有半分猶豫的樣子顯然嚇壞了吳清妤,“你知不知道他家……”

她似是要脫口而出什麽,又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把許菁菁拉到酒坊的角落,靠著牆邊壓低聲音繼續道:“他家沒出事之前在京中可是一門出了兩位將軍,驃騎將軍江老爺和車騎將軍江大少爺,江家更是賜一等忠勇伯的,如今雖然出了事,以後還不定會是什麽境況。”

“但他家的媳婦,要在外頭做買賣,怕是不太能夠……”

吳清妤頗有些著急,“我聽你方才那樣說,你是不是還不知道他家的情況,他從來不告訴你嗎。”

許菁菁約略知道一些他家是將門之後,但未想過會是如此高的門第,他沒說過,她問了,但他沒說。

驟然得知了一直想要探尋而不得的答案,她心中卻輕鬆不起來,吳清妤說的沒錯,這樣的人家,不用多問就知道,不會準許她既要他妻子的名分,又要抓著外頭的買賣不放。

她沉默的樣子落入吳清妤眼中,一雙微暖且幹燥的玉手搭上她的肩,“哎呀,你也別急,江二哥哥家從前門第是高的,不過眼下不太妙,江老將軍和江大哥哥能不能回來還未知,江二哥哥自己連個虛職都沒有,他不告訴你,可能也是怕你跑了……”

“啊呸、呸、呸,怕你擔心,嘿嘿,嘿嘿,他家的事很複雜,我跟著我爹離京的時候還沒發生,我知道的也不甚清楚,隻知道外頭都傳江老將軍領著江家大哥哥在外頭賣國投敵了。”

“賣國投敵?!”許菁菁尚還未從高門第中緩過神來,驟然聽到了更加炸裂的事情,音調都高了起來。

“噓——噓,你小聲些,這我是不信的,江老伯不是那樣的人。不過這也奇怪得很,按理說,這本是要誅殺九族的大罪,但後來聖上也隻是革了一等忠勇伯的爵位,把京中江家全族圈禁了起來,所以我不信,聖上肯定暗中派人去查明真相了。”

“哎,我說不會吧,你是一點兒他家的事都不知道哇,那你是怎麽跟他成親的?你、你做買賣倒是知道做得仔細,這成親成得也太過草率了吧。”吳清妤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許菁菁心虛地咳了咳,她當初選他,是看他快死了,想蹭一波便當個寡婦來著,哪兒想的那麽多,後來倒是想探清楚,每每都被他擋了回來。

沒想到在他離開家後的此刻,竟還是從別人口中得知了真相。

有叛國嫌疑的前忠勇伯家的二公子——江凜烽,也就是她的相公江瑾楓,這簡直是比跟她說的酒被張東來截胡了還叫她難以置信。

“我是不是不該跟你說這些……”吳清妤摸著自己的嘴巴,一時說得痛快了,反應過來時突然不安起來,“要是江家二哥哥知道了,會扒了我的皮吧。”

“會抽了您的筋。”

不知何時紅玉出現在酒坊裏,她雙臂環抱在胸前,涼涼地看著吳清妤,把吳清妤看得猛然往許菁菁身後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