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話說完,吳金花幹嚎了一聲,就丟下楊三喜,衝出了家門,往裏正他們走的方向去追吳岑去了,不過她這回就算磨破嘴皮子,也沒法把吳岑留住了。

“二嬸不跟著去?那你這心也軟不到哪裏去,畢竟白天還央著張掌櫃一定要去你娘家收梅子呢,這晚上人出了事,你也不管了唄。”

她往日雖然說話也不留情麵,但今天顯然連臉麵也不願顧忌了,話出口,梁氏就惱了。

“我跟著去?那我成什麽了,我跟他倆又沒什麽關係!真是嘴裏越發沒有一句能聽的話了!”

許菁菁冷哼了一聲,道:“二嬸這時知道要避嫌的了,那怎麽非覺著我該為他心軟來講這個情麵?哪個村子出了賊不是這麽處置的,二嬸這話說的,難不成裏正跟老太爺們也都是心狠之人?”

“我、我說不過你,家裏的醜事都叫你傳出去了,你看你爹怎麽收拾你吧。”梁氏扶著肚子,不敢接這種男女大防的話,幹脆轉身回屋去。

二叔也跟著回去了,許菁菁拉上紅玉回家,阿爹才不會收拾她呢,隻會慶幸吳岑這個家賊被攆出去了,禍害不到許家酒坊。

回到家裏,兩人都還沒吃晚飯,許菁菁匆匆生火蒸上米飯,紅玉便提著水桶去打水來洗菜。

“紅玉,屋裏就我們兩個,一會兒一塊吃唄,你可不要拿了米飯就又上梁上去。”

紅玉不說話,把菜放到木桶裏認真地清洗,許菁菁便道:“大家都知道你住我這兒呢,這突然人就不見了豈不是更加奇怪,要是有心人來打探,不就都露陷啦?”

紅玉洗菜的手頓了頓,許菁菁趕緊接著問,“所以,袁修齊的人見過你?”

紅玉搖頭,“不曾見過,我以前跟著大公子,在機巧營做事,並不露麵。”

“那不就得了,他們又不認識你,每次其實你都不必避開,就大大方方地出現就是了。”她還以為紅玉和對方打過照麵才避開的,敢情這就沒見過,那還躲什麽躲。

“你喜歡站在黑暗裏見不得光呀?”

許菁菁往灶裏添著柴,火光照得她的臉紅撲撲的,眼裏也有閃耀的光芒在跳躍,紅玉撈了一把菜擱到菜盆子裏,提著水桶出去倒水,走到門邊才輕輕地答了一句,“不喜歡的。”

許菁菁也輕輕揚起了嘴角,另起一鍋燒飯的同時燒上熱水,今日其實很是疲乏,吃過飯泡個澡,得好好地躺著去。

等收拾妥當一切,夜已經深了,紅玉回了她自己那屋,許菁菁泡過熱水澡,周身都清爽又鬆泛,才靠在床頭,摸出江瑾楓留給她的信,一個人拆開來看。

今天事情多,她甚至來不及為他倉促離開憂心太多,此刻夜深人靜,種種情緒才從心底破裂而出。

她想怨他瞞著自己做了決定,讓鍾子鈺直接來大鴻樓把她接走,自己卻轉頭去見了袁修齊,又清醒地知道,他這麽選,隻是為了能讓她在他離開後,繼續安然生活在此地,哪怕他此行沒有成功,她也能過回平靜的日子。

左右拉扯的情緒讓她心中煩躁得很,撕開信封甩在枕頭一旁,抽出裏頭的信大力地抖開。

裏頭隻有一張紙,看得出寫得很匆忙,他在信上簡略地寫了些江家的事,從前說過的,還有沒說過的,她已經在吳清妤那裏知道的,他都隱去家姓,寫了一部分。

再看下去,也沒什麽叫人耳熱的情話,隻是寫了他日歸來,必三媒六聘,三書六禮,八抬大轎迎她入門。

這就沒有了,唉——她約略有些失落,但又不知自己想在信中看到些什麽。

滑下身子躺在枕頭上,想到白天吳清妤的話,心中瞬間猶如拂幹淨了的明鏡一般,若是事成,江家不會允許他同一個商女成親的罷……

許菁菁心中生出些許苦澀之意,卻絲毫沒有要放棄做買賣的打算,若是真有這麽一天,便隻當,她隻是借了他的方便,得個寡婦的名兒罷了,她拉他成親,起初就隻是圖這個,也算有始有終。

她輕歎口氣,把信紙重新折好,塞回信封裏,塞到枕頭底下,想了想,又起身把信收到小盒子裏,藏進箱籠裏,才回到**熄了燈歇息。

夜裏迷迷糊糊地想著他離家的事,買賣的事,慢慢地睡著了,紅玉卻警醒的一夜未眠,待她屋裏熄了燈,又起身守在堂屋的梁上。

又是十數日過去,許菁菁每日在酒坊裏忙碌著,天黑才回到家裏歇息,自從吳岑被攆出了榆樹村,張東來也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跑了,老屋裏吳金花不敢招惹她,終是老實了下來,楊三喜也避著她走,就連梁氏也盡可能不跟她打照麵,日子倒是過得清淨得很。

且陸陸續續有訂了酒的主顧來提酒,她待在家裏的日子也少,許家倒是平平靜靜地過了這十數日。

林雙雙釀的酒也成了,味道雖然還不十分好,但小姑娘已經樂得一蹦三尺高,抱著酒壇子不撒手,一碗一碗又一碗地盛出來要給許菁菁嚐嚐。

“雙雙,這酒我不能再喝了,你留著些,晚上帶回去給你大娘和大山哥他們嚐嚐去。”

許菁菁笑著推拒了林雙雙又一次遞過來的碗,她今日已經嚐了許多,這小姑娘釀的酒初初喝著還不覺得如何,後勁倒還有些厲害,再喝下去,她今天的活兒可都不用幹了。

待到晌午過後,許菁菁已經有些不勝酒力,她讓林雙雙先回家去,自己伏在中院的石桌上閉目休息。

不料章時重身著便服,帶著幾個衙役來了許家酒坊。

紅玉替她去開的門,進到院裏,章時重看著伏睡在石桌上的許菁菁,聞著滿院子的酒氣,不由得歎氣搖頭。

“她每日如此?你家公子可知此事?”

“嗯?”紅玉莫名不解,公子為何要知此事。

“罷了罷了,你看著就是不會懂的,我改日再來罷,她醒了你跟她說,知州大人過幾日要來長陵,我找她訂幾壺酒。”

章時重匆匆來了一趟,看了一幕許菁菁思念成疾,白日醉酒的畫麵,歎息著帶人又走了,回去準備修書一封,著人秘密送往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