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譽從門外走進來，徑直來到黃縣丞的麵前，行禮問候，後邊跟著進來原本已經離開回家的冬雪。
“原來是楚公子。”黃縣丞臉上神情頗有些意外，似是沒想到會有人這事到許家來，還替許菁菁說話。
“楚公子，這是跟許家的人認識？”黃縣丞並未起身，略抬起眼皮，朝楚譽看了一眼。
楚譽溫文地笑笑，“大人，在下既已負責楚家在長陵米行的一應事務，這米行的主顧總不會不識得的，張夫人和許娘子，都是我楚家的主顧。”
楚譽不卑不亢，回答也聽不出偏幫誰，黃縣丞尋不著他話裏的紕漏，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兩個哈哈，“也對、也對。”
但楚家是長陵富紳，手裏不僅僅握著長陵最大的米行，他也不能不賣幾分麵子，遂起身道：“你們這些買賣上的事，本官是不太清楚，也不熟，既然楚公子願做這個中間人，那自然也是極合適的。”
“不過既然張家也已把此事告訴了本官，本官也沒有半途就不理了的說法，這樣吧，勞煩楚公子在準備好一切事宜之後，來跟本官說一聲，到時候本官親臨，為你們兩家斷這是非。”
楚譽微笑答應，並送黃縣丞出門去，張夫人看黃縣丞已經走了，許菁菁這邊還來了幫手，哼了一聲，也不多留，領著一大幫張家的人也轉頭離開。
許家酒坊裏的姑娘們霎時鬆了口氣，秋霜歎道：“總算是走了，這張家當真不要臉，黑的也給她說成白的！”
碧姝則直接跑去把門闔上，回身才問道：“冬雪，你不是回家了麽，怎麽和那個楚公子一塊兒過來了。”
冬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許菁菁，“東家讓我回去歇著，我想想還是想來酒坊待著，就走到一半又返回來了，在門外聽到那個夫人咄咄逼人，便想著去找人來幫忙，跑到東家家附近，碰上的楚公子……”
“哦，對了，還有一個紅衣服的姑娘，她也跟著來了，在外頭呢。”
冬雪說完，紅玉推門進來，看到許菁菁，臉上欲言又止。
許菁菁原本正望著門口，尚還在奇怪楚譽怎麽回來，聽了冬雪的話，看向了玥娘，許是來看看玥娘和小石頭安頓得如何的，恰好碰上，幫了她的忙。
這番又欠了一個人情，剛才也沒給人道謝，隻能等下次了。
待紅玉進門，她才把注意力調回這次的事情上，看著院子裏的幾個人又漸漸從方才的放鬆，陷進了不知如何才好的情緒裏，尤其是玥娘，此刻正拉著她的手，聲淚俱下。
“東家，是我連累了您，您收留我們母子，大恩大德還未報，就給你招惹來了這些麻煩，若不是我，她也不會找上門來……”
許菁菁寬慰她道：“玥娘，不要多想，張家跟我不對付的時候，我們還不認識呢，這事與你無幹，隻不過她恰好選了你來做這個切入口罷了。”
“醒了，你們都進去吃飯吧，一會兒飯菜都涼了，玥娘還得重新熱，這事不必擔心，我自有安排，你們隻管吃飽歇好幹活。”
她把人都攆去吃飯，才走向紅玉，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紅玉，我肯能又要找你幫忙了。”
紅玉在外頭也聽了一陣裏頭的對話，知道她遭了張家算計，“你說，什麽時候。”
“一個還是兩個。”
“算了，兩個一起給你綁來，張家的那個女人，和那個姓黃的官，兩個都留不得。”
許菁菁笑得直不起腰，搭著紅玉的肩膀直呼不必要，“紅玉，不用綁他們，如今許家酒坊也算在長陵有些名頭了，不可如此行事，不然這要是放在從前，我早就把她打出去了，姓黃的也沒有機會進我的門。”
“不說這些，嗯，我隻是想找你幫我去查一查，張家自張東來出事以後，張夫人和誰走得比較近，特別留意一下這些人裏頭，有沒有黃家的人……”
許菁菁說完這些，才問紅玉，“方才你進來，是不是有話想和我說？”
紅玉本來的確是有，關於公子的一些消息已經傳回來，但此次沒有單獨給許菁菁的信，她原想跟她簡略地提一提，但看著她為張家找茬的事奔忙，沒功夫為其他的分心，便忍住了暫且不說。
“沒有，我現在去查。”
說著，人就離開了酒坊。
許菁菁也沒多想，回到灶房準備吃午食，她一進屋，就發現裏頭的姑娘們都各自端著碗沉默不說話。
鍾湘菱正拿著筷子咯噔一下斜著飛插到飯裏，“狗東西張東來，人都進牢裏去了還不消停，他家那個婆娘也甚是可惡，竟然帶人欺到我姐頭上來了，這事許菁菁不辦她，我辦她！”
“還想來公開釀酒驗方，我……”
許菁菁曾聽鍾子鈺說過鍾湘菱莽，沒想到是這麽個莽法，當即笑道：“你想怎麽樣，你怎麽樣都不要想，乖乖在酒坊裏盤賬，這事不許你參和，要是亂來，我就讓大舅舅來把你領回去。”
鍾湘菱隨即就蔫兒了，拔出筷子戳吧戳吧碗裏的飯，“你就任由他們胡來？”
“誰說我任由他們胡來了？”許菁菁無奈道，“我現在還有些事情沒弄清楚，不過也快樂，你放心，張家胡來不了，這次的釀酒驗方，她沒勝算。”
她說著走到桌旁坐下來吃飯，玥娘趕緊起身給她盛，小石頭也懵懵懂懂地照他娘的吩咐，端來玥娘專門給許菁菁做的菜，“東家姨，你吃這個。”
許菁菁聽著軟濡的奶音，輕輕捏了捏小石頭的臉頰，“嗯，好，謝謝小石頭，我肯定全都吃光，你也快些去吃吧。”
“玥娘，你也坐下來吃，不要忙活了。”她知道玥娘心裏愧疚，但這事眼下說再多寬慰的話也沒法減輕玥娘心裏的難受，等她解決了此事，玥娘的心結也就迎刃而解。
幾人都坐下來吃飯，許菁菁不時說些趣話，活潑些的蘭荷也跟著帶頭活躍，灶房裏才漸漸沒有那麽沉悶。
“東家，您可一定要贏，我們都幫你，你有什麽事都盡管說。”
“對，東家，人在做天在看，張家一定會有報應的，您有事隻管叫我們，不是酒坊的活兒我們也幹！”
“我也是。”
“我也是。”
……
“還有我，大老遠過來，還沒吃飯呢，玥娘，還有沒有吃的。”
許菁菁正被姑娘們圍著你一言我一語地效忠，突然聽到楚譽的聲音，抬頭看到他停在灶房門口，背著手眼裏都是笑意。
恍如春日暖陽一般。
“楚公子既然沒吃，那就進來吧，玥娘，麻煩你給楚公子下碗麵。”
玥娘立即去忙了，其他姑娘也跟著起身，幫忙燒火的、擇菜洗菜的都有，都不想去歇著，不時趁機偷看他們倆。
楚譽大方進來坐下，察覺到眾人目光，磊落道：“昨日拜托菁菁給玥娘找個活計，今日得空，便來看看她和小石頭安頓得如何了，恰巧碰上你這裏頭的姑娘滿村子亂轉，一問之下，才知道張家上門了。”
“這事你不要擔心，我倒時把台子就搭在縣衙街前的空地上，便請長陵米行和酒行的掌櫃們前來，張東來那位夫人想做手腳，必不可能。”
許菁菁自然聽出他前麵的話是為她名聲考慮，特地說的，點頭道了謝，順道跟楚譽打聽打聽張夫人往日行事。
依今日所見，她越來越不覺得，張夫人在張家，是依附張東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