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珩絲毫不隱藏眼中對她濃濃的興趣，開口套近乎。
許菁菁嫌惡地收回目光，沒有回答，她太熟悉這種眼神，穆星珩簡直就是在透過她，在看雲中錦的配方，她方才說十日出酒，這其中的門道對穆星珩極具吸引力。
可惜，這裏頭的法子，穆家無論如何都別想從她這裏問到一星半點。
張家覬覦她的方子，請穆家來相棒，這就注定她跟穆家不會再有任何的合作機會。
釀酒驗方的其中一家——張家餘氏已然甩手放棄離開，連最後的流程都沒有走完。
此刻台子上抬上來一個大架子，上邊貼了一張偌大的紅紙，上書今日釀酒驗方的規則和兩方用時以及承諾。
餘氏並沒有在上頭落下張家的印鑒和自己的名字，明眼人一瞧就知張家這是放棄了，這回反倒議論的人不多，吳縣尉派去人群裏守秩序的官差起了作用，大家都把今日看的這精彩憋著，隻等回去與自己人說個痛快。
張家既然放棄，楚譽便請章、黃、吳三位大人做了見證，把張家的酒壇子撤了下去，許家的則歸還給許菁菁本人。
黃縣丞在台下已然笑不出來，臉上隻餘嘴角還僵硬地向上揚著，跟眼裏的怒色形成鮮明的對比，麵容古怪得叫人看了心中發怵，掌櫃們一時無人敢上前與他套近乎，都趕著各回各家。
跟許菁菁有買賣上往來的店家，則都暗自鬆了口氣，但也不甚敢在此時上來觸黃家眉頭，紛紛遙遙朝她拱拱手，點頭示意聊表祝賀與支持，便匆匆離開了。
一時人群散得差不多，許菁菁和楚譽從台上下來，去給縣官們告別。
章時重看她過來，倒沒當著兩外兩個的麵與她說太多，隻道：“許娘子釀酒的手藝今日可算是叫我等開了眼界。”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說得再真也成不了真的，好極好極。我們判案也是這個道理，是也不是，黃縣丞。”
章時重不顧黃縣丞已經難看得能嚇死路過蒼蠅的臉色，特地點了他的名字，徐之遠暗中來告知他此事，他知曉黃縣丞會來之後，便動身前來坐陣，曾經答允江家二小子看顧這個女子，他是記在心裏的。
“這許家酒坊日後在長陵，怕是要比你手裏頭的雲中錦更叫人心神向往之了。許娘子，恭喜啊，我等這就告辭了，二位留步。”
章時重說完，笑著跟吳縣尉一起走了，黃縣丞也立即隨後跟上，不忘回頭看了幾眼許菁菁，眼中深淺意味不明。
許菁菁此刻心中惦記的卻是旁的事，她轉頭問楚譽，“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現在應是過了午正了，怎麽，你還有其他的事嗎？”楚譽正忙著指揮下人拆台收拾場地，不解問道。
“若是不急，你稍等我片刻，我送你去。”
許菁菁默默念了一遍“午正了。”
隨即搖頭道：“無事，今日結束得比預料中的快，所以問一問時辰。”
“原是如此，的確是比想象中要快一些，沒想到張夫人竟然不知雲中錦的出酒時間。”
“她此次算是輕敵了，連身邊帶著穆家的人都叫你知道了。這位慕公子，我從前在長陵都不怎麽見過，你是怎知他身份？”
楚譽分派好諸般事，命人去附近茶樓買來解渴的花果茶，站在許菁菁身邊，隨口問道。
許菁菁一愣，自然不能說這些是紅玉幫她打探到的消息，也隨口答道：“她是大意了，在台上仗著底下的人聽不見，就喊了穆星珩的名字，恰好我曾經聽說過此人，雖未見過，但也猜得出是他。”
“你家不做酒行的買賣，不知他也正常。”
“不論如何，楚公子，今日之事，多有賴你相助，我在此謝過，若他日你需要我幫手，請隨時開口。”她感念楚譽此次出手想幫，誠摯道謝，應允日後必當回報之後，又陷入了先前的沉思。
她選擇了留下來參加釀酒驗方，沒連夜趕去武州悅來客棧。
不知他知道了嗎。
是他親自來的，還是隻派了人來，不見她人，可是真的等到了午時二刻，現下人應該早就離開武州地界，在往北向京去的路途中了吧。
“菁菁，要不要來點甜茶？”
她正走神，楚譽在一旁喊她，她回過神一轉身，胳膊帶到一個碗，溫熱的茶水潑灑到了她的衣衫上，自腰間往下至膝間，都氳濕了。
“對不住、對不住！”楚譽連聲道歉，手裏的茶碗帶著果香和花瓣一起掉落在了地上，還不忘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沒事。”許菁菁皺眉拂了拂濕了的衣擺，怕楚譽多想，立馬又放下了眉頭，“是我回身太急。”
她笑了笑，楚譽已側過身，正欲解開身上薄薄的披風，急切間吳清妤已經先一步把手裏的衣衫蓋在了許菁菁身上。
“楚公子，我和菁菁到馬車上把濕衫先換了，站在這兒叫風吹著可會著涼的。”
楚譽一直低頭避開視線，頻頻點頭道：“好，快去。”耳廓卻不受控的微微紅了一瞬。
到了馬車上，許菁菁換了吳清妤帶來的衣裙，猛然想起腰間衿帶裏的紙條。
忙翻了出來，可惜已經叫茶水浸透了。
她輕身坐到窗邊，小心展開放在身前，掀了簾子一腳讓外頭的陽光照進來，想要將它曬幹。
身後吳清妤還在念叨個不停，她方才沒怎麽注意聽，此刻隻聽她道：“方才我要是不來，你怕是要身披楚家公子的披風了。”
“怎麽謝我？”
“但凡我再慢那麽一點兒，你就等著看吧，這長陵城保準就出除了張家奪方事敗、武州穆家現身長陵之後的第三大熱議——許家酒坊掌事娘子與楚家公子情不自禁、身不由己。”
說著，她自己就蜷腹笑成一團。
許菁菁無奈道：“楚公子是正人君子，不可亂言，剛才不過是不小心。”
“這般沒趣，你這樣，我可不愛來找你玩兒了，好久不見江家二哥了，聽說江家的宗親如今已經可以出府了，他也該回來了吧。”
“你們有沒有打算什麽時候動身去京城？”吳清妤娘家在武州，父親和兄長都在朝為官，消息前幾天傳到她這兒時，今日就守不住跟著徐之遠去榆樹村了。
誰知恰好許菁菁有事，她給憋到此時才問出來，哪裏還願意多等，瞧見許菁菁不說話，背對著她低頭不知在幹嘛，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後背。
許菁菁猛然被戳了一下，猛地回過神來，她正低頭看著手裏的紙條，被茶水浸濕後，在左下角慢慢地顯現出先前沒有的字跡。
三個字：不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