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趕著夜路回長陵,出了武州城後,葛晟淩便換到馬車裏來坐著,許菁菁跟吳清妤便沒有再多聊江家的事。

這一趟不算白來,她得了吳通判一句話,到底是放下心來,但心中的疑問卻是越發大了,一路在腦子裏來回過了好幾遍,也找不出以一個可疑的人來。

回去的時候路上人少空曠,葛家的馬車夫把車趕得很快,但馬車裏卻不見顛簸,輕微又略帶節奏的擺晃,叫人犯困。

葛晟淩便把桌上的蠟燭換成了小巧精致的風燈,懸在頂上,為著趕走困境,吳清妤打開了她爹吳通判塞進馬車來的吃食。

四層的八寶食盒,每一層裏裝的東西都不一樣,精致的小點、香濃的拌麵、酥脆的餅子,甚至連醬豬蹄都有,吳清妤一一擺在小案上,招呼許菁菁來吃。

“菁菁,快來,這些都是武州的名小吃,你嚐嚐。”

“你別幹坐著在窗邊發呆啊,方才我們不是去幹過了,你相公人不在哪兒,放心吧,肯定不會有事的,安心吃東西,晚飯也沒吃,我都餓了。”

許菁菁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坐近軟榻一些,接過吳清妤遞給她的一碗麵,上邊還擱著一個醬豬蹄。

“清妤,今天多謝你,還陪我跑這一趟。”

吳清妤正啃著豬蹄,連連搖頭,葛晟淩端坐在一旁,似是無疑問道:“許娘子今日趕到武州來,是為著尋人?”

許菁菁目光微沉,這事是沒跟葛晟淩提起過,她餘光瞥到吳清妤,她也停下啃豬蹄正帶著詢問之意看向她,顯然也未曾告知自己的相公。

許菁菁略去江家的事不提,隻道:“是,尋人,我相公前端時日出外尋訪親人,許久未歸,聽聞他曾在此地出現,所以想著過來看看。”

“不過許是人看錯了,他並不在此處。”

“原來如此,許娘子也不必太過擔憂,人不在武州悅來客棧,反而是幸事,人出門在外,因事耽擱也是常有的,許娘子不妨再等等,人或許就回來了。”葛晟淩客套地道。

許菁菁自他眼中就看出他不信,不過這於她也不相幹,她壓根就沒打算讓葛晟淩知曉太多她家裏的事。

因葛晟淩提了一句江瑾楓的話,許菁菁也回答得模棱兩可不盡然,吳清妤更加不敢多話,唯恐自己說漏了嘴。

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未免著尷尬,許菁菁便把今日與張家驗方,引出武州穆家的事拿出來講了講。

葛晟淩雖是風滿樓的大東家,但這事還未來得及聽徐之遠會報,就跟著風風火火的吳清妤出門了,此刻聽許菁菁細說來,也皺緊了眉頭。

“穆星珩?他的本事我知道,此人曾經也因能嗅出六七成酒方的本事,被穆家族長看重,去武州呆過一段時間,但沒能久待,據說是這六七成的本事,無論如何也提不上八九成,於穆家而言,用處不大,漸漸的就無人捧著了。”

“回到長陵後此人也算低調,不曾在酒行露麵,不想今日倒是為著張家,出來跟你為難,張東來的夫人,手段不小。”

許菁菁提此事,本是想轉移葛晟淩對江瑾楓的關注,沒想到反而把穆星珩的底給摟了出來。

“原是如此,我還以為穆星珩此次來是為武州穆家做前探的……”

“不無這種可能,以穆家如今的地位,自然不便出手為難你一個小小酒方的酒娘。”

“讓穆星珩來就合適許多,這事你也不可掉以輕心,我會讓徐之遠再去打探,你自己也應多加留意。”葛晟淩眉眼間恢複了淡然神色,雖在說著買賣的事,卻總恰時給吳清妤遞得上帕子、糕點和扇子。

兩人相處儼然默契十足。

許菁菁點頭道了一句好,吃好了東西,就又坐回了側邊的位置上,轉頭看向外邊,耳旁不時傳來兩人的小聲密談,叫她有些不自在。

路程本就不長,亥初就已經進了長陵地界,葛晟淩讓車夫先把許菁菁送回了榆樹村,才掉頭回長陵。

因著葛晟淩在,吳清妤憋了一路沒能聊一句江瑾楓的事,探頭出窗外衝她搖手道:“菁菁,過幾日我再來,你早些睡,我回去了!”

許菁菁也朝她擺擺手,轉身準備回家。

還沒等她掏出鑰匙開門,裏頭吱呀一聲門開了,鍾湘菱探出頭來,一把把她拉了進去。

“你可回來了!”

“再不回來,我可就兜不住了!”

許菁菁進了門,鍾湘菱立即把門關上,插上門閂。

她看了看四周和院牆隔壁,問道:“老屋那邊怎麽黑漆漆的,鍾子鈺回去了?”

“姑父今日恰好不在,你二叔一家要去梁村,他幫著去送了,他一走,吳氏也帶著楊三喜出門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可不得黑著麽。”

“至於鍾子鈺,我倆起來看到你留的字條了,本來想等你回來道個別再回去的,誰知晌午過後,家裏來人,說銀樓出了點事,我爹把他喊回去了,就讓我在家裏等著你。”

許菁菁點點頭,這些都不算什麽稀奇事,她納悶道:“那你方才說兜不住了,兜不住什麽?”

鍾湘菱立即著急忙慌地把她往屋裏拉。

“你還說呢,還站在外頭問我這些有的沒的,快進去看看吧,天剛剛黑的時候,紅玉就一身是血的回來了,現在還在屋裏……”

許菁菁一聽這話,顧不上等鍾湘菱,立即趕進屋去,一推開紅玉的屋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半靠著的人聽到動靜,立即坐起身,手探向了枕下,許菁菁忙道:“是我。”

以紅玉往常的耳力和警醒,早在她進家門就會知道是她了,此刻卻是她人已經拉開了她的屋門,她才有所反應。

紅玉蓋著被褥,許菁菁上前輕輕仔細看了看她,紅玉已經把自己周身的傷口都處理過了,但看著一圈圈的綁帶,她還是不禁顫了顫。

“怎麽會傷得這麽重?紅玉,你是不是去武州了?你——”

“是誰傷的你?”

紅玉躲開她的目光,輕輕咳了幾聲,抿了抿唇,半晌訥訥道:“大公子。”

“人是大公子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