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再次要求,楚譽也不好久留,隻得在飯後按她說的,送玥娘和小石頭回家,然後自己再回城去。

送三人出了酒坊之後,許菁菁回身把酒坊各院的門都挨個閂好,才回到後院的堂屋裏準備繼續看賬冊。

鍾湘菱已經把吃飯的桌子收拾幹淨,許菁菁找來掃帚打掃地麵,這裏頭存放的書籍和賬冊眾多,不能留下味道和油腥引來老鼠,要格外仔細。

“下次在天井裏搭個亭子,亭子裏放桌子用來吃東西,就不必在屋裏張飯桌了。”她一麵掃地,一麵望了望天井的空地,覺著這個法子著實好,喝茶吃點西果子,都可以用得上。

鍾湘菱打了水回來擦淨地板,倒是直言不諱,“那你可得好好幹,這次買地建酒坊,再加上雇人,花用可大,你不好好幹,別說搭個亭子,搭個草棚也沒銀子了。”

此次擴展花用大,許菁菁也有些肉痛,但被逼到了見門口無論如何也得上,“不就是掙錢麽!其他的不好說,這事我還是能幹的,你就幫忙記著,到時候銀子掙回來了,第一個就搭個吃飯的亭子!”

鍾湘菱葉來了勁頭,指著許菁菁劃定搭亭子的位置的旁邊,大筆一揮,“諾,看見了沒,那兒,給你再挖個小荷池,養魚養龜,幹活幹累了還能喂著玩兒,所以你加把勁,可多多的把銀子撈回來!”

兩人說笑著又樂成一團,最後不僅小荷池的位置畫了,還在東廂房上虛空標了個閣樓,布置成可休息的臥房,一應種種,把後院能用的位置都換新了。

休息幻想沒個夠,鍾湘菱就差沒把沐浴池溫泉水給她都搬院子裏來,許菁菁笑夠了,拉住她道:“行了,先去把活兒幹了,這些東西可就這指著今晚的功夫打基礎呢”

“好好看賬冊,到時候西廂房的頂上歸你,搭臥房還是沐浴池都歸你說了算。”

鍾湘菱先是哀歎不斷,而後眼睛一亮,“你當真願意?那我可真要搭臥房了,我搬出來自己住,以後我爹我娘還有鍾子鈺,都不能再念叨我不嫁人的事了!西廂房等著我!”

看鍾湘菱幹勁十足地擼起袖子去看賬冊,許菁菁更是笑到不行,為著熬夜不受蚊蟲幹擾,還找來了些艾草,點燃熏了一遍放在竹籠裏,底下用鐵盆子墊著,兩人又各自坐回桌前,開始翻看賬目。

不知不覺夜半,鍾湘菱趴在賬冊堆裏睡著了,許菁菁也起了困勁兒,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撐著起身出去,給自己燒了壺茶水提提神。

她提著茶壺和杯子正準備回去繼續看賬冊,牆頭上躍下一個人來。

“紅玉?”

“你怎麽來上這兒來了。”她退後一步,看清了來人,才撫了撫心口,“茶水都差點叫你嚇灑了。”

紅玉認真道:“我回了村裏的屋子,裏頭沒人。”

“忘了給你留信了。”

許菁菁提著茶壺邊往裏走,邊解釋道:“今天在後院的房子裏發現了很多許家酒坊從前的賬本,讓湘菱和我一起看呢,今晚上不知能不能看得完,就沒回去。”

她和紅玉一起回到後院,鍾湘菱還伏在桌上打盹,許菁菁把茶壺放在桌子上,到了杯熱茶握在手裏,也給了紅玉一杯,問道:“今天是想法子聯係你家公子去了,是嗎?”

紅玉深深被“你家公子”四個字刺激了一下,眼神閃爍中帶著遲疑,“找到了空綠,他奉公子命趕來長陵,給你帶了東西,我放在你屋裏了。”

許菁菁眼睛一亮,“是婚書?”

“不是。”

“沒有那麽快,已經讓空綠把你說的話帶回去了。”紅玉被她突然而起的興奮驚呆了一瞬,開始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你為何執意要拿婚書?你想要跟公子分開,另嫁他人嗎?”

許菁菁擺手道:“那倒不是,不過婚書於我有其他的用處,還挺急的,紅玉你可要幫我多看著點,一定要拿回來啊。”

“對了,那你和空綠聯係上了,是不是意味著你也準備要離開長陵,回去江家了?”

紅玉搖頭,“公子讓我在榆樹村跟著你。”

“公子說他還有餘留的事須處理幹淨,到時便可啟程來長陵。”

許菁菁愣住,來長陵還在他的計劃之中嗎,這段日子她奔走忙碌,越來越少有靜下來細想與他有關的事情的時候,若非這次江家有人找上門來,她險些都要忘了自己曾經拉他成了個假親。

家裏屋中的牆角,好似還留著起初她衝動之下要做寡婦給他刻了一半的牌位,被塞在角落裏。

等了也有許久,這人竟然突然就準備要回來了麽。

可是如今許多事與她卻是開始漸漸淡去,驟然聽聞許久沒有消息的人突然準備出現,她反而有些不習慣起來,心緒複雜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噢,是嗎。”

“是該先把事情忙完了再說其他,如今酒坊也挺忙的,我能理解,若是人不能來,婚書先送回來也成。”她看到紅玉輕輕鬆了口氣,隨即又提了口氣,立馬反思自己是不是要求太過了。

“其實也不是我非要得那麽急,就是吧,這個,嗯……這東西對我很重要,我想要拿回來放在自己手裏,覺得這般才比較穩妥。”

許菁菁斟酌著說道,觀察紅玉神情,當真鬆弛了下來,甚至還有些欣慰,她沒有細想,心中念的是好好地把假婚書接到手裏,千萬不能在這段關鍵的日子裏出了岔子,到時候影響酒坊的買賣那是虧到家都不夠的。

許菁菁還得看賬本,便讓紅玉自己先回去休息,奈何紅玉脫離組織已久,突然得到正式的詔令,格外地認真執行。

“不行。”

“公子說要時時刻刻都在你附近。”

許菁菁無奈,便給紅玉找了個歇腳的位置,偏她也不願,一定要蹲隱在門外的梁上,無奈之下,她隻好給她端了盆艾草放在下頭燃著,熏一熏夏夜翁然成群的蚊蟲,然後才端著油燈,回屋喊醒鍾湘菱,繼續埋頭看賬本。

紅玉坐在梁上,看著梁下把自己隱匿的位置昭然於人前的一盆子艾草,煙霧正徐徐上升直指她的腳底,默默地換了一根屋梁。

一夜無睡,直至第二日天灰蒙蒙亮,許菁菁跟鍾湘菱總算整理出了兩本足有三指厚的的名冊,上頭除了有酒肆店家的名字,還有最後臨近的賬目往來,酒坊欠酒的、和欠酒坊銀子的各占三成和七分。

可見當時許家酒坊境況急轉直下,沒能追回貨款,也沒法給主顧送去欠下的酒。

不過如今這些,卻可以給她帶來新的契機。

“希望至少半數能再聯係上。”

許菁菁不由得感慨,鍾湘菱聽見了,打著哈欠道:“你要這些有何用,日子久遠,早是上一輩甚至上上一輩的欠下的,現在也沒法子用了啊。”

“有用,你看我們選出來的這些,都是重開舊日主顧的關竅呀,待我去打聽打聽,若是都還在做老本行,那這麽些年下來也足可證明做得還不錯,實力不會差。”

“若是我能把這些酒樓食肆的買賣都重新談回來,那也不用再忌憚穆家了。”

“穆家在武州威風,我們就避開他的鋒芒,把其餘縣份的酒行買賣都熱乎起來,等有了合圍之勢,他再想製住我們,也不成了。”

許菁菁拍了拍手裏的名冊,眼裏笑意盛然,鍾湘菱則困倦地打了個哈欠,伸長了腰,連連擺手道:“威不威風的也別找我了。”

“我困得不行,現在就得回去睡,吃飯也別叫我,我得睡到太陽下山。”她說著揉著疲倦的眼圈,挪出了酒坊。

許菁菁留下來把拆開的賬冊全都歸位,又仔細打掃了一遍才鎖上後院的門,帶著名冊出來等酒坊的人都來幹活了,才準備回家補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