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話說完,言外之意徐之遠和楚譽都聽明白了,葛家和楚家,她最後選了楚家。
“葛家多年經商,想要在酒行把買賣做大,做到長陵以外自是簡單,有沒有我都沒影響,合作原是我占了便宜,是我私心仍是希望酒坊還打著許家的名頭,改日我親去給葛大公子致歉。”
許菁菁從前做買賣,自己單槍匹馬的,怎麽樂意怎麽來,但這次出了穆家這檔子事,葛家楚家兩家都不懼她可能帶來的壞影響,選擇站她一邊,她對拒絕了葛家還是歉然的。
徐之遠聽了點頭又搖頭,看她眉目間顯然有歉色,便道:“我早說過,你不管選誰家,我都會幫你的,名冊上那三成的酒樓食肆,還是我去,剩下的你跟楚兄一起,也有個照應。”
“至於事葛大公子那邊,我去交代,你也不用有負擔,專心做酒坊的事就行。”
徐之遠說得誠懇,許菁菁歉意加深他也立馬察覺出來,立即接著道:“這有什麽的,談買賣,談合作,總有成與不成,這次不行,下次或許有更何時的契機唄,葛家多年行商,這種事比你想的看得透,不必放在心上,”
許菁菁聽他如此篤定,也不再多在此事上糾結,謝過徐之遠,便和楚譽約定好等新酒坊開始動工,便一起動身。
紅玉坐在對麵,一直默默聽著他們說話, 時不時抬眼留意楚譽的神情動態,她總覺得這個楚家的公子,對許菁菁別有他意,甚至已經委婉地讓空綠帶話給公子,提醒他不可久不歸。
但今日卻沒再在楚譽身上看到先前那種不經意流露的溫柔。
楚譽其實早發覺對麵的女子一直警惕地看自己,他和徐之遠打聽過,知道這個叫紅玉的,是許菁菁相公家中的人,刻意在她麵前收住了自己的情緒。
隻因不想因為自己,給她帶來困擾,如今她還選了他一起合作買賣,他隻得更加小心地收束好自身,不可讓自己的希冀,毀了她辛苦付出的努力。
以及招來閑言碎語的淹沒。
許菁菁不知紅玉和楚譽各自的小九九,滿心都是新酒坊的開建,和計劃出行拜訪許家酒坊的老主顧之事。
飯後,徐之遠和楚譽要回城,許菁菁送走他們之後,回到屋裏拿起筆又開始寫寫畫畫起來。
鍾湘菱睡了一個白日,精神頭十足,搬來凳子坐在一旁看。
“你這畫的是什麽?”
許菁菁停下筆,把一張平麵的布局圖舉起來,努力吹幹墨跡,隨手給了鍾湘菱。
“這是我預想的新酒坊的布局圖。”
“新酒坊就不跟原來的一樣分前中後院了,太費地方,到時候在外邊建一道高的圍牆就成,裏頭分兩部分,留三分之一的空地,作日常的晾曬,剩下的三分之二,蓋一間屋子,到時候裏麵另外裝上釀酒的器具就行。”
許菁菁說完,並沒有要拿回這張紙的意思,鍾湘菱瞪大眼睛指著自己,“你讓我負責建?”
“早知就不過來看了啊。”鍾湘菱手裏接著自己好奇看熱鬧給找來的活兒,眉尾都耷拉下來了。
“那不是,是讓你負責找人來建,這區別還是大的。”許菁菁笑道,想起什麽來似的,又道,“對了,砌牆可以找紅玉幫忙,老酒坊的牆就是她幫著修葺的,很牢固。”
“別苦著個臉了,想想你西廂房上的閣樓,你的獨自的小臥房,這活兒是不是不那麽難了?”
看鍾湘菱還苦著個臉,許菁菁笑著打趣她。
“我得去把名冊上能繼續合作的店家給落實了,新酒坊這邊還真要拜托你和紅玉了。”
紅玉被提及,快速地回應“好。”
鍾湘菱為了西廂房上頭建閣樓,給自己一間臥房的強有力**,也一把將許菁菁畫的布局圖攥在手裏,“成,這事我給你辦了,一定完完整整分毫不差地給你整出來!”
勵誌豪言宣下,許菁菁分好工,月亮都升高了,她給三個人燒熱的泡澡水時,紅玉和鍾湘菱蹲在院子裏洗碗筷、杯碟。
透過灶房的窗格子看出去,靜謐的小院子裏有種安寧祥和的氣氛,叫她心中漸起柔和的波瀾。
如今這般恬靜的日子不常有,她看得有些微入神,緊隨著驀然想起,老屋那邊似乎已經安靜一整天了。
昨天她出門去酒坊的時候,路過老屋門前,裏頭就格外安靜,今天清晨她回來也悄然無聲,此刻她吃過了晚飯,在洗澡水了,還是安安靜靜的。
這便有些不對勁。
吳金花和楊三喜已經回來,阿爹也在家中,怎麽也不會如此寂然無聲,現在回想,在晚飯時,對麵似是連炊煙都不曾飄起過。
許菁菁掀開鍋蓋看看水,燒得差不多,她抽出一些柴禾,隻餘下灶裏的兩三根還在燃著,起身出門往隔壁老屋去。
紅玉看她出門,放下在洗的碗筷就跟出去。
許菁菁站在老屋門外先是聽了聽,確實很安靜,沒有丁點聲音,這個時辰,總不能三個人都睡著了。
她又敲了好一陣門,裏麵一直沒人應聲,她皺著眉頭看了看不算高的院牆,手腳齊上要往裏翻,紅玉趕來早一步躍上牆頭,在上邊把她拉了上來。
兩人落進院子,她掃了一眼,屋門開著,裏頭竟然沒有點燈,幾間屋子都是如此,這已經十分不正常。
她快步朝她阿爹的屋頭奔去,紅玉從壞裏掏了火折子,跟進去點燃了堂屋的油燈。
許菁菁從紅玉手裏接過油燈,看到許長林的屋門大開著,黑漆漆的寂無人聲,她和紅玉對視了一眼,狐疑地舉著油燈上前,隨著橘黃的光暈擴大,她一眼就看見了屋子裏有一個人。
躺在**,半個身子掛在床沿。
許菁菁一聲驚呼,紅玉忙在身後穩住了她倒退的腳步,待她站穩,從她手裏接過油燈上前查看。
“阿爹?”
許菁菁回過神來,也跟著上前,卻見許長林垂在床沿沒動靜,心神一緊,聽得紅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去喊郎中。”
這便是還有救麽,許菁菁忙起身往外跑,跑的急不留意就叫門檻絆了一跤,腳脖子崴向一旁,撞上了跟過來的鍾湘菱。
“怎麽回事,這慌張的。”
許菁菁抓住鍾湘菱的胳膊,借力讓自己站起來,扶著門框撐住,“湘菱,去喊郎中來,我阿爹他不省人事了。”
鍾湘菱一聽,立即掉頭就往外跑,許菁菁扶著門,慢慢地在門檻上坐下來,顧不上看自己的腳,萬分不解。
好好的,許老爹怎麽就出了事?
她與許長林,談不上有多深的父女情分,甚至做了決定這輩子就維持住表麵和平的父女關係即可,但現在突然不知何緣由出了事,人垂在床邊不省人事。
她還是控不住有些心悸。
身體真實的反應,她按壓不住,隻得緩緩地調整呼吸,努力讓自己沉下心來,但往日從不過多關注老屋的動靜,如今自然什麽細節也想不起來。
她甚至想不出許長林這般境況的緣由,以及可疑的時間點。
對此,許菁菁別無他法,隻能坐著等郎中來,紅玉從屋裏出來,看了一眼她的腳,把她扶到堂屋裏坐下,在屋裏翻出了數根蠟燭,一一點上,屋裏驟然亮了起來。
許菁菁看著跳躍的燭光,手裏拿著紅玉從懷裏掏給她的藥膏,褪去鞋襪,揉在崴傷的腳踝處。
她一邊抹著藥,一邊試圖捋清思緒,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但不管如何努力,每每想要回想,腦子裏就都是空白的。
紅玉上前輕手按住她的肩,緩緩道:“我剛才看過,呼吸微弱,但人不怎麽有意識,你也不用太急,等郎中來了再說。”
“嗯,謝謝。”
許菁菁沉默不言,心中波瀾,麵上卻隻是顫了顫眼皮,靜靜坐著等著郎中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