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郎中背著藥箱匆忙趕來的時候,許菁菁已經逐漸冷靜了下來。

她爹許長林倒在家中這件事,吳金花和楊三喜母子嫌疑不小,兩人不知因何緣故不在家中,她腳崴了不便行動,便讓紅玉幫忙去幾間屋裏看看。

紅玉出來的時候,臉色沉沉,“衣衫鞋子等東西都已經帶走了。”

許菁菁心道果然如此,吳金花若是沒有問題,為何連著楊三喜也不見蹤影,甚至兩人屋裏的衣衫都要帶走。

鍾湘菱在一旁也聽見了,怒拍了一把桌子,“這倆損貨!”

“等著,我這就去把裏正喊來!”

鍾湘菱說著,一頭往外紮,跑去叫人。

許菁菁沒攔她,事有蹊蹺,且牽涉吳金花母子,在酒坊準備擴大的緊要關頭,她私自處理的確更快,但也容易落下更多話柄在人手裏,若被有心人利用,還會影響酒坊的買賣。

裏正帶人來看,當眾解決自是最好不過。

半個時辰過去,陳郎中從屋裏出來,一麵擦汗一麵來到來到許菁菁麵前,道:“你爹這次實在凶險,人都到鬼門關了,若是再晚一些,老夫也沒法子了。”

“我已施過針,人算是救回來了,至於能恢複到什麽程度,還得看之後的調養,接下來七日,我每日都會來給他施針,這你不用擔心。”

“藥方子我也寫好了,好些藥材我這裏都沒有,小浪村有個醫堂,我過去一趟興許能找得到,你在家等著,我去去就回。”

陳郎中說著順便看了她崴到的腳脖子,“你這腳沒什麽大礙,用的藥也不錯,繼續用你手上的就行。”他說完交代了些要注意的地方,才背著藥箱走了。

郎中剛走,鍾湘菱跟裏正趕到,許印生隻帶了自己兒子許潤成、許潤樹兩個人,一行人來到屋裏,許菁菁剛想要站起身,裏正忙攔下道,“傷了腳脖子就不要起來了,好好坐著。”

“你爹怎樣了?”

許菁菁看向屋裏,垂目看著地麵道:“陳郎中剛剛來看過,人是救回來了,還得調養著,若是發現得再晚些,神仙來了也沒法了……”

她說著蹙起了眉頭,抬頭看向裏正,“印生叔,村裏可有人見過楊三喜和跟他娘去了哪裏?”

“昨晚上我跟湘菱在酒坊看賬冊,一夜沒睡,今天一早回來睡到晚上,吃過了晚飯過來瞧,家裏隻剩我阿爹自己歪倒在床邊,我想問問他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許印生來的路上,已經聽了三遍鍾湘菱對此事的看法——吳金花和楊三喜卷走了家裏的銀錢,把許長林氣到背過氣,不省人事。

他本來不怎麽信,吳金花母子兩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氣壞裏許長林能有什麽好處,到時連飯都吃不飽,誰會叫自己餓著肚子呢。

但到了許家又不見吳金花和楊三喜,隻有一個情急之下崴傷了腳的許菁菁,心裏也泛起了嘀咕。

“菁菁,你不要著急,現在天也晚了,我讓潤成兄弟倆回去找你嬸子,先在村裏找找,要是沒找著,明天我們再陪你進城上吳岑那兒看看去,人肯定要找回來問問清楚的。”

他說著,進屋去看了許長林,許長林人還未醒,也自然無法說出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屋裏空空如也,就連桌上蠟燭都被掰下來了,留下一點蠟印,確實不太對經。

出來後,許印生便招呼兩個兒子快回去讓他們娘一塊兒幫忙找人去,自己留下來陪許菁菁等著。

許菁菁直覺吳金花母子並不在榆樹村中,但也沒阻攔許印生讓人去找,這事鬧大於她利大於弊。

畢竟吳金花為著籌銀子給吳岑,能到江家的嬤嬤麵前編排她的閑話,而後銀子沒到手,讓楊三喜進酒坊也沒成,不知葫蘆裏還憋著什麽壞主意,人也早早地溜走了。

通過裏正尋人把事情在村裏先過一遍,也好給自己留後手。

而後半個時辰不到,老屋的院子裏陸陸續續來了不少村民,許潤成幾人挨家挨戶上門詢問是否見過吳金花母子,等同於在村子裏把這事傳了一遍。

大家都聽說了老許頭一個人倒在家中,吳金花不知去向,還是女兒許菁菁在酒坊忙了一天一夜回來,才喊來郎中救命。

嬸子們輪流去看了還沒醒的許長林,平日裏不論善不善的,此刻出來都抹著眼角過來寬慰許菁菁。

劉嬸子和兒媳婦還給許菁菁帶了一籃子家裏新摘的豆角,歎息道:“郎中可說了你爹什麽時候能醒?”

“金花也真是的,老許頭都這樣了,人還不知那兒去了,留你一個人在這,還傷了腳了,這可怎麽能成。”

其他人聽著了,也紛紛上來出主意,吳家的嫂嫂更是直言道:“我看金花嬸不會是專挑這時候走的吧,也太沒良心了。”

其他人麵麵相覷,都不好接這個話,吳家的嫂嫂全然不覺,拍著胸脯給許菁菁保證道:“菁菁妹子你別急,明天天亮,我讓我家的跟著印生叔他們進城替你找人去。”

許菁菁不論誰來替她說話,都一律點頭道謝,向著吳金花的,就木然不說話,不多時,大家都隱隱覺著吳金花這次離家必有貓膩。

許菁菁坐在椅子裏,傷了的腳踝還有好心的嬸子給她搬來椅子擱著,院子裏也有不少人,湊在一起回想最後一次見著吳金花是在什麽時辰,什麽地方。

到了半夜,才有人在盧氏家中找到了吳金花母子,帶回了許家。

吳金花一進門,看到滿院子的人,唬了一跳,脫口而出:“這是……都來吃席的麽……”

待看清滿院子沒有掛上一丁點白布,才回過神來,厚著臉皮改口道:“這半夜的都不會去誰家,在別人家裏做什麽。”

她記得昨兒出門時許長林就不太好了,現在院子裏聚了這麽多人,雖然沒掛白,應該也差不了幾時了,說不定這都是被叫來候著的,不然誰家半夜放著覺不睡,來這裏蹲著。

楊三喜身上掛著四五個包袱,眼中藏不住恐懼,緊跟在吳金花身後,不敢往許長林屋子的方向看。

“金花,你當家的都那樣了,你還帶著兒子和家當跑盧氏家裏躲著,把這一大攤子事丟給菁菁一個人,這也太過了吧。”劉家嬸子看不慣吳金花一進門就佯裝不懂的樣子,頭一個站出來。

許菁菁家隔壁的陳阿婆一個人來的,看著吳金花和楊三喜直搖頭,還沒等開口說啥,吳金花就先嚷開了。

“誰說我帶著兒子跑了的!”

“哪個睜眼瞎的看見了?我出門的時候當家的還好好的,如今怎麽樣,那不該問她麽!我不過就是帶著三喜準備明日一早進城去看他舅舅,在盧嫂子家裏歇一歇罷了。”

吳金花直著脖子叫嚷,抬手就指許菁菁,“昨兒她跟她爹就吵了半日了,當家的如今這般模樣,就是被她氣的!”

“天地良心啊,當家的本念著我們母子多年辛苦,想讓三喜也去酒坊討口飯吃,誰知她一個女兒,都成親了還占著家裏的酒坊不說,竟違抗她爹的意思執意不讓三喜去,還要從外頭把人拉進來,天爺唷,這不就是讓許家酒坊從此改了姓了麽。”

“那能不把她爹給氣死嗎,不信你們問她,她是不是要跟外頭的姓楚還是姓啥的一塊兒做酒坊買賣了,自家的東西都不留給自家人,巴巴兒地往外送,就沒見過這樣不孝順的女兒!”

吳金花篤定許長林凶多吉少了,這也是最後搶奪許家酒坊的機會,就算不能全都拿下,扒拉下一角也是賺的,當即捉著許菁菁狠狠反咬一口。

許菁菁冷靜地聽吳金花罵完,抬起眼皮瞪視著她,哼笑道:“你自己說的話,待會兒可千萬別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