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腳崴了,坐在椅子上並未起身,吳金花眼瞅著她沒法像往常一樣動手,瞬間也不怕了。
“娘,您要不要進去先看看,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麽,您看她都沒有一點慌亂的樣子,這、這不對啊。”楊三喜偷偷扯扯他娘袖子,朝許菁菁努努嘴。
吳金花掰掉了兒子的手,恨鐵不成鋼地壓著嗓門道:“你這個不爭氣的,怕什麽,地契在我們手裏,她要是不答應,她自己也別想要!”
吳金花早趁許長林暈厥在床,翻箱倒櫃找到了地契帶在身上,要不是地契上登了許長林的名字,她早就遠走高飛了,這是她壓箱底的手段,要是許菁菁死活不答應,大不了自己拿不到也叫許菁菁沒有地契。
“我看你許家爹爹準是要不好了,這裏連郎中都沒有。這是咱們娘倆唯一一次搶酒坊的機會了,你小子硬著頭皮也得給我撐在這兒!你舅舅還等著咱們送銀子去呢!”
吳金花罵了自己兒子,看他耷拉著眉眼的模樣,又忍不住心疼,緩了語氣給他鼓勁,“瞧見她的腳沒,擱椅子上晾著呢,腳脖子腫得跟個豬尿泡似的,鐵定起不來。”
“別看她叫得凶,壓根沒法動手動腳,那怕她做什麽。隻是動動嘴皮子有什麽好緊張的,嘴大家都長了,許她說不許我說?”
吳金花三兩句說個沒完,許菁菁已經不甚耐煩,打斷她道:“你說完了?”
“口口聲聲阿爹要把酒坊分給你,怎麽,我與人一起做買賣就是給酒坊改了姓,分給你們母子就不是改了姓了?你跟他,如今是誰姓了許?”
“除此之外,你倒是好意思說這麽多年辛苦,辛苦的是誰你心裏要是沒數,我給你從頭到尾捋一捋,你想聽嗎?從來沒有給家裏掙過一枚銅錢的人,難不成你真覺著這些年許家最辛苦的是你嗎?”
她說的話並不避回在場的其他人,吳金花瞧著人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長,頓覺臉上無光,惱羞成怒,當眾就撒起潑來。
“不管你怎麽說,這幾年陪你爹看著酒坊起來的人是我,不是你娘,你一個成了親的女兒,也沒有給家裏添個一兒半女的,有什麽資格攔在這裏,不叫我跟三喜拿走屬於我們娘倆的那份!”
“我也懶得與你多講,酒坊和酒坊掙的銀子,分三分,一人一份總不算虧待了你,你也不出去看看,誰家給成了親的女兒分家產的。”
眼看吳金花越說越過分,吳家嫂嫂瞧不下去了,“金花嬸子,你說便說,提菁菁她娘做什麽,你陪許叔看酒坊買賣好起來,那買賣還是菁菁一個人做起來呢,這你怎麽不提了。”
吳金花看竟然有人要幫許菁菁說話,啐了吳家嫂嫂一口,“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你夫家姓吳我也姓吳,祖上說不定還是同個祖宗,你不幫自家人幫外人,地底下的老祖宗都要被你這個不孝媳婦氣得再死一回,叫你丈夫給你休了!”
“你——!”吳家嫂嫂雖說平素性格大咧,但與人爭吵這事卻不如吳金花張嘴就罵的來得嘴臭,給氣得卡殼。
“金花,你一回來也不說去看看長林,就在院子裏扯著菁菁要分家裏的東西,這不太合適吧。”陳阿婆看不下去,把吳家的小輩也拉到身後。
院子裏的村們,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吳金花在搶著分家產,可這許長林還沒死啊。
許菁菁早在許印生等人沒來的時候就讓紅玉幫忙看過了屋裏,酒坊的地契叫吳金花拿走了。
雖然如今即便沒有這張地契,她也能帶著人和東西另尋地方,但前腳剛剛買地要擴建,後腳有穆家虎視眈眈,她不想再節外生枝,許家酒坊的地契要拿回來。
眼看吳金花要落套,激她道:“陳阿婆說得對,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吳金花不肯放過如此良機,打斷道:“怎麽不是時候了,這當然要早些定下來,不然誰知你會不會私自就把酒坊的錢財轉移走了,今天大家都在這,正好做個見證,免得你日後反悔。”
“你們說句公道話,這個家本來就該有我跟三喜的份,憑什麽不能份分。”
“我雖然沒給許家添個丁,那許菁菁也沒給許家生個孫啊,自家男人還跑沒影了,憑什麽一個人占著能掙錢的酒坊,把這破屋子留給我們娘倆,大家看看喲,這是說的人話做的人事嗎,黑心爛肝的……”
吳金花罵罵咧咧地就揪著要分酒坊這一件事不放,她早在村子裏聽說許菁菁的酒坊要擴建了,到時候還要雇人幹活釀酒,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一樣地花出去,再不搶,可就真連聞聞味道都不能了。
許菁菁卻仍舊慢條斯理地道:“你這是執意要在此時分家產了?”
吳金花以為她抗不住了,這麽多村民在,她果然不敢太過放肆,盧氏說得對,買賣做大了,大多人都會忌諱名聲不好,名聲不好傳出去,別個就不愛來照顧生意,也就掙不著錢,她許菁菁也沒可能例外。
“分,早分早幹淨,你爹昨天不成了,憑什麽拖到現在還不……”
吳金花激動之下,脫口而出,許菁菁等的就是她這句話,眉頭舒展開來,道:“你怎麽知道是昨天?”
“剛才你說的可是出門時人還好好的,我沒記錯吧。”
吳金花回過神來自己情急之下說錯了話,可是已經來不及收回,這麽多的人都聽見了,幹脆耍賴道:“我、我說的就是昨天我出門前還好好的,現在人不成了……。”
許菁菁沒給她機會狡辯,逼問道:“你怎麽知道人不成?你連一眼都沒去看過,誰告訴你不成了?”
吳金花已然開始有些慌亂,又聽許菁菁說許長林人不是不行了,眼神更加躲閃起來,“我……我也沒說不成,我說的是你們這麽多人在這,我以為……”
許菁菁冷笑道:“你以為?”
“你方才可是一進來就篤定地要開始跟我分家產,搶酒坊了,你不知道阿爹的情況,你還能提前做好了準備?”
吳金花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看著許菁菁人還坐在椅子上,甚至連靠近她一步都不能,心底卻還是生出了慌亂。
恰在此時,不知誰喊了一聲,“陳郎中回來了。”
人群迅速分開了一條縫,陳郎中背著藥箱子,擦著汗匆忙小跑進來,趕到許菁菁麵前,從藥箱裏拿出藥材遞了過去。
“藥都找齊了,現在就讓人拿去煮了,一會兒端進屋裏來,我去看看你爹。”
許菁菁傷了腳踝,鍾湘菱立即上前接過,出去煎藥,相鄰的嬸子大叔自發進去幫著打下手。
吳金花看著陳郎中一頭紮進屋裏,心裏一咯噔,更加慌亂起來。
難道許長林真的沒背過氣,真給救回來了?
吳金花心慌意亂地後退幾步,踩到了楊三喜的腳背,“娘——”
“這、這咋弄,他這是救回來了?”
楊三喜訥訥地道,手上掛著的包袱一時不知該放下來還是繼續掛著。
“醒了醒了,總算醒了。”
屋裏有人驚呼起來,許菁菁和吳金花同時轉頭看向屋裏,吳金花搶先一步高喊道:“天爺開眼啊!當家的,你總算沒事了!”
她眼珠子一轉,當即拋開許菁菁不管,呼天搶地地一頓哭喊著要撲進屋去,試圖避過方才被許菁菁逼問的問題。
她照著以往的經驗,篤定隻要先把許長林那頭安撫好了,其他都不是問題。
誰知人還沒近到床邊,就給砸了出來,一個圓的木盆咕嚕咕嚕滾到許菁菁腳邊,吳金花腰間往下都被水淋濕了,狼狽地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