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在魯陽驛站待的第三日,紅玉風塵仆仆地趕來了,才到就去幫她確認魯陽城中的情況。

但這幾日她一日都沒碰上江瑾楓。

她原以為他也在驛站裏,誰知打第二天起,她就再也沒見過人,明明青木馬車還停在驛站裏,就是找不著人。

無奈她還是等著驛站馬夫給馬喂草料的時候,上前打聽。

“這位大哥,我看這輛青木馬車停在這兒幾日了,你可知主家哪兒去了,這幾日都未見著人,他欠了我銀錢還沒給呢。”

她蹙著眉心上前詢問,兩人是分開來的,也沒法跟人說那是她的便宜相公,隻能謅個欠了銀錢的借口。

馬夫手上喂草料的動作不停,回頭看了她一眼,訥訥道:“不知。”

過了半晌才又歎口氣,道:“馬車和馬留在驛站,付了銀子托我們照顧,人昨日一早就乘船離開了。”

“其他的我就真不知道了,你也不用再打聽,這裏過往的人多,沒人回留意無關的人的去向,就算知道,也不願沾染麻煩,出門在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許菁菁聽了意料之中卻不想承認的答案,悶悶地給馬夫道了謝,轉身往運河邊走去。

他就這麽突然的不打一聲招呼,又走了,先前那次上可以說是來不及,那這次呢?

那天夜裏突然而至的繾綣,也恍如夢境一般,她都差點要懷疑是不是假的了,若是如此,何必在她心靜如水的時候,又來招惹呢。

許菁菁越想心中越是酸澀,自己也並非要求兩人日日粘在一處,形影不離,隻是想知道他如今都在做什麽,離別時好好道個別竟也不能夠。

不知不覺她已走到運河岸邊,河上的涼風獵獵地吹到腳邊,把她身上的褶裙裹到小腿上,念著這次出來還有要緊事要辦,她隻站在河畔換口氣,強逼自己平複心境。

她正看著河麵發呆,不時撿起幾顆鵝卵石拋到水裏,突然一顆石子不小心砸到了一排停靠在岸邊的烏篷船中間的一隻船沿。

咚地一聲脆響,許菁菁慌忙起身過去查看,順道給船家致歉,砸壞了少不得要個人賠銀子。

她走過去,船上無人,且一整排十來隻烏篷船上都沒人。

船裏倒是有些船篙、草帽和蓑衣之類的,有些還有魚簍子和網。

她看了看被自己砸到的船隻的船身,好在沒有什麽損傷,正準備跳下船,突然腳下也傳來了一聲咚——

許菁菁以為是船內掛著的魚簍掉了,回頭看,卻不是,且隨著她腳步移動,咚咚聲開始隨著她移動的位置想起來,好似就在她的腳下。

她心中驚異,但此刻獨身一人本該直接下船離開為妙,但她往船邊褪去,那陣咚咚聲瞬時跟著快速響起。

許菁菁匆忙下船,走了兩步,驀然想起前兩日鬧水匪,說是後來擄走了屯駐在魯陽運河上遊的水師將官陳大人的夫人。

如今還沒找著的,城門也關了兩日了,驛站裏也搜索了不下五次,潛逃的水匪都給押到老巢去了愣是沒找著人。

她緊緊盯著那一排烏篷船中間的一艘,方才她就是在那上頭聽見的咚咚聲,此刻認真看,那艘船的確有問題,一排船隻大小相仿,唯獨中間的船體吃水較深,但船的甲板上又是齊平的,船板下有問題。

因著心中的一點猜想,她大著膽子上前,又上了船,落腳的一瞬,咚咚聲又響了起來。

許菁菁沒再猶豫,開始動手撬開船隻的甲板,她用船篙卡住好不容易抬起來的一點縫隙,湊近一看,裏頭果然是空的,還能看到一絲散亂的女子的頭發。

裏麵的人察覺到頭頂有了光亮,不再咚咚咚地踢甲板,發出了唔唔唔的喊聲,但嘴被堵住了,聲音也不大。

她湊近安撫道:“你別急,我看見你了,這裏沒有工具,我撬不開甲板,你等等,我下去找塊大點的石頭上來。”

她說完跳下甲板在河邊尋了一塊趁手的大石頭,搬上船直接把甲板砸了。

掰開砸碎的甲板,許菁菁從底下扶起一個女子來。

那女子手腳都被綁著,頭臉都是灰,發髻也散落了下來,許菁菁一麵快速給她解開捆綁的繩子,一麵問:“陳夫人?”

那女子點點頭,嘴裏塞的布團一取下,就朝她急急喊道:“快走,他們今日晌午會來把船都開走!”

許菁菁看了看天,已近晌午,忙把女子扶起來,奈何她似乎困在船底太久,根本站起不來。

“你先走,不用管我了,一會兒來人了。”

“多謝你找到我,煩你幫我給我夫君捎句話,就說……啊!”

許菁菁管不了這許多,直接背起女子,跳下船就跑,“管不管的也管了,別說其他的,幫我留意有沒有人追來,前邊就是驛站,我會快些的。”

她背著人撒開腿就跑,女子許是餓了兩日且瘦弱的緣故,背起來也不費什麽力氣,就是河灘上都是石頭硌腳,跑不快。

兩人還差翻個坡就能到驛站,後頭突然有漁民打扮的人追上來,女子驚呼一聲,忙道:“有人追來了,你放下我快跑吧。”

“快到了,你看看他們離我們有多遠,有沒有拿弓或者漁叉。”許菁菁邊跑邊喘邊問,後頭人追,隻能卯足了勁快跑。

“沒有弓,有漁叉。”

那便還好,她可不像被被弓箭穿體,幸而這些漁民都是假扮的,為著掩人耳目沒帶弓,眼看下坡後就是驛站後牆,許菁菁蓄力朝那邊大喊起來,“救人了!”

“水匪搶人了,救人啊!”

她才喊了兩聲,後頭立即咻地飛了一把漁叉,紮進腳後的位置,後頭傳來罵罵咧咧的呼喝聲。

驛站裏頭沒動靜,她一咬牙,直接吼道:“陳夫人找到了!快來救人!”

背後的女子也從驚愕中回過神來,跟著許菁菁大聲喊道:“昌然、荀意!我在這裏!”

女子體力不支氣弱,喊了一句就垂頭伏在她肩上,許菁菁腳下不停,已然到了驛站的後牆跟下,正向要背著人爬上去,第二支漁叉到了,隨即是第三根、第四根,她隻聽得不斷的破空風聲在身後響起,心裏歎道這次怕是要被紮穿釘在牆上了。

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卻沒來到。

牆頭突然躍下了一排壯漢,揮著長棍大刀替她和女子削下了漁叉,隨即追擊四散逃逸的“漁民”而去,最後牆上落下兩個人來,一個男子一個女子。

女子上前扶住許菁菁,男子趕緊把她背上的陳夫人扶了下來,二人全身心都在陳夫人身上,待她站穩,就都為著她去了。

“大姐,你沒事吧,我和阿意找了你整整兩日,你人沒事就好。”

“大姐你等著,我去捉個活口,這些人膽大包天的竟敢擄你,老巢我都給他們掀翻!”

……

許菁菁看著他們姐弟相見,確認救回來的陳夫人無事了,才揉著肩膀默默離開回驛站去。

繞回驛站門口,她就碰上了帶著十幾個驛卒衝出來的楚譽,情急之下直接上來拉住她的手腕。

“菁菁,你沒事吧?方才好像聽到你喊人,我就……”他話沒說完,許菁菁就示意自己完好無事。

“我沒事,不必急。”

她說完還給驛卒指了指方向,“那邊,有水匪假扮的漁民追來,陳夫人的弟弟和妹妹帶了人來,正打著呢,你們快去幫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