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許菁菁趕在太陽還未升高前,就去找楚譽一起進城,要給陸家選合適的回禮。
她到楚譽房門前的時候,他已經穿戴整齊,端坐在桌前等著她了。
看著他一身嶄新的石刻青銀絲暗紋圓領袍,頭上束著白玉發冠,垂下兩條月白帛,腰間還墜著羊脂玉的玉佩,石黛青打的絡子款式複雜得她都叫不出名字。
白玉潤澤,越發襯得黑發如墨,人如玉,溫潤又俊朗。
許菁菁反觀自己,簡單的棉布交領襖裙,豆青配鬆藍,素淨的布麵連紋樣都沒有,腰間一灰藍色布衿束在裙頭,襖子遮下來,隻餘兩條長帶在裙褶間時隱時現,這便沒了,頭上的發髻甚至沒簪上簪子,就兩朵半截拇指大的玉蘭絨花隱在發髻間。
可是這樣清爽又涼快,她就是看著天熱要逛集市,怕熱出一身汗來才特地選的薄料衣衫。
她認真看了楚譽一眼又一眼,終是忍不住道:“魯陽城有麽有什麽特別的規矩?”
“嗯……或是什麽大家心照不宣的禮節?”
“我這是不是穿戴不夠隆重,要不你再等我會兒,我去換一身好點的衣裳。”
楚譽不自然地連忙阻攔道:“不必不必,這樣就可以,很好。”
“我、我去換一身就行,你坐著稍等,很快便好。”
等他再出來,已經換好一身平日常穿的珠灰白領的道袍,腰間玉佩跟他頭上玉冠也取下來,換了深灰的方巾跟沒有玉墜的普通絡子。
隻是他出來後便有些避著她的眼神,叫上文信低頭走在前麵,許菁菁跟紅玉落在後頭,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楚譽因何這般別扭。
等到進了城,楚譽才算好些,兩人並排前行,要去他昨日說的那間鋪子,許菁菁一路看著魯陽城的街市十分感興趣,這裏跟長陵不同,許是運河經過,諸多商販往來期間的緣故,要格外熱鬧些。
集市上賣的東西也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的都有,但她都是略過幾眼便走,從沒停下來挑選耽誤功夫。
是以很快他們就到了地方,又十分迅速地挑選好了要給陸家的回禮,許菁菁甚至都沒叫店家多拿幾個出來挑一挑,直接上的鋪子裏數一數二的硯台,而後肉痛地一路再逛都不想開口說話。
至於有趣的玩意兒沒找著令她滿意的,便選了一隻烏金的素簪和一條中空的銀管項圈,又在一個西塞人的攤子上挑了一把細窄又薄的匕首,一根金色的金蠶絲。
東西選好就拿到鐵匠鋪子裏,掏銀子借工具把簪子和項圈給改了,簪子抽出來時一把精小的匕首,項圈的一側能抽出鋒利的金蠶絲,但若是規規矩矩戴著,又跟尋常首飾一般無二。
楚譽看她這般費心思,一路跟在後麵甘願提著東西,隻覺得這一趟逛得太快,辰正出驛站,此刻離到晌午還有差不離一個半時辰,她就全然結束了,喜滋滋地捧著裝點好的匣子要回去。
“既然都來了,不如在城裏吃點東西再回?”
“城裏有一家食肆,酒蒸雞做得極好,還有魯陽的荔枝酒,不嚐嚐太可惜。”
許菁菁不為所動,一心想著回去先把事做完了再說,“這些事情辦完了都能來嚐,到時候不是更輕鬆,才能好好吃得出味道。”
她看楚譽眉眼間露出一絲失望,便改口道:“不過也是,來到門前不嚐嚐怪可惜的,不如我和紅玉先回去,你跟文信再逛逛?”
“那還是一道回去吧,前邊有一家的酥骨魚和蝦羹也不錯,店家有食盒可以帶回去吃,再帶幾碗杏漿,回去讓驛站的廚房再炒幾個菜。”楚譽還是隨了她,掏出銀子讓文信去買。
幾人慢慢地邊走邊等,許菁菁是一心惦記著買賣的事,除了回去把禮送去,還得等著酒坊把酒送來,所以沒什麽心思吃好吃的,有一口對付就行。
但她也能覺得出自己有些掃了楚譽的興致,可讓他自己逛會兒他又要一起回去,她便有些猜不透他所思所想,沒法子就掏銀子請他吃他心心念念的酒蒸雞。
“那……你方才說的酒蒸雞能不能買回去?我請你吃,在什麽位置,我去買。”
楚譽看她略帶著歉意的從荷包裏掏銀子,輕輕歎了口氣,微微搖頭笑道:“不了,說好下次一起去吃的,買回去做什麽。”
“方才買的也夠了,先回去吧。”
許菁菁聽他這麽說,也沒有再堅持,想著等跟陸家的買賣後續都處理好了,再請他吃一頓好的。
幾人提著東西趕回驛站,楚譽跟文信走在後頭,許菁菁跟紅玉行在前邊。
文信手裏提著大食盒,不住地搖頭歎氣,壓低了聲音道:“公子,您怎麽不對她說啊。”
“我看許娘子一個人也許久了,她相公怕是不回來了,您不說,誰能懂您在想些什麽。”
文信恨鐵不成鋼,自家公子的心思他早就看得清楚,奈何公子一直這般守口如瓶,他都要看不下去了。
楚譽看了文信一眼,也沒惱,隻歎道:“哪兒事事都如你說的這般簡單。”
“你看她今日衣著打扮,出來也沒有心思多待,便知她心中根本沒有這些旖念,又何必說出來徒增煩惱,到時連維持現狀都不能,總之你不可多事,再在外頭胡亂說話。”
文信吐了吐舌頭,老老實實提著食盒走在後邊,心中猶自為自家公子歎不平。
這般好的人,怎麽就如此不順遂呢。
到了驛站,還沒進門,許菁菁就看到鍾湘菱跟著送貨的馬車一道來了。
剛看到她,鍾湘菱就跳下馬車,直朝她小跑過來。
“怎麽過來了?安排好人手送來就成,大熱天的自己跑這一趟,不嫌累得慌。”
鍾湘菱卻沒心思說這個,揪著眉頭等不及回到房裏,就開口急急道:“不來不成。”
“你出來這幾日,酒坊上次訂了書契的那批主顧,有半數都毀約了,寧願賠付咱們銀子,也把才送去的酒送了回來。”
“還有那些個被穆家誆走的人,也來酒坊鬧騰,非說是你使手段把她們的活計給攪和沒了,要咱們酒坊負責,三五成群的隔日就來,如今來看熱鬧的比來買酒的還多!”
“這麽著下去不成,一怕別的主顧知道了買賣也跟著要黃,二是酒坊裏幹活的人總受到那起子白眼狼騷擾,幹活幹的不安穩,要留不住人。”
“楚公子,能否麻煩你幫我跟驛站借一間庫房,把送來的酒安放好,我去去就來。”許菁菁聽了鍾湘菱的話,緊接著轉向楚譽。
楚譽點頭道:“好,你先去忙,這裏交給我。”
許菁菁立即把手裏的東西讓紅玉幫忙拿著,拉上鍾湘菱回房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