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巾男子示意下,有人悄悄退出往驛站裏去,許菁菁看見了沒搭理。
“既然你覺得不需要跟我的馬道歉,那我的人憑何要跟你的馬道歉,它再貴重,你的主家讓你帶出來用,就該你看好了。”
“吃不了普通的草料,就花錢單獨給它開間房,別拿馬當狗,動不動就放出來咬人。”
許菁菁瞧出他叫同伴去喊人,她並不想在此處跟穆家的人鬧騰。
傳出去了,叫魯陽城裏的掌櫃們看笑話,這些人不過都是穆家底下的夥計,吵贏了也沒多大用處,看他們人少了幾個,三兩句打發掉,拉上鍾湘菱和文信便打算走。
沒走兩步,方巾男拉著剩下的人,避開紅玉,攔下了許菁菁。
“你、你還沒賠我們的馬就想走!”
就攔下的一瞬息功夫,那幾個先走的穆家人,果然從驛站裏帶了大批的商人出來,把許菁菁幾人圍在了中間。
“聽說穆家的馬死了,是她們弄的不!幾個女子不好好在家裏待著,偏要出來做買賣,我早就看不下去了,還仗著自己是女人,旁人不敢動手,就弄死別個的馬麽!還有沒有王法了。”
方巾男看來了幫手,立即重新打起了精神,拱手向四周的商人們一一行禮,訴苦道:“各位有所不知,我家與她家都是做酒的買賣的,不過我們家主說了,都是同行,出門在外不可與人為難,我們本來連驛站都沒進,就是直到她們住在這,想著避開為好。”
“誰知我們不過是先進了魯陽,買賣談下來了,以為這趟總歸不會有衝突,這才在回程的時候進了驛站,誰知她家這就害了我們的馬,除了魯陽,我們還得沿途到別的地方去,這可怎麽是好,各位給我們評評理!”
許菁菁看著方巾男苦著臉演戲,騰地火起,鍾湘菱更是忍不住要直接衝上去大人,許菁菁看她和紅玉一個擄高了袖子,一個摸了袖裏的匕首,才冒起的火又生生自己給摁了回去。
這倆在,那是一丁點火都不能起,否則一會兒收拾殘局的還得累自己。
“湘菱,把袖子放下,紅玉,手從袖子裏出來。”她低聲說道,方巾男一看她這邊的架勢,立即護著脖子哀嚎起來。
“哎喲,不講道理還要打人喲。”
人群裏不時有人出來附和,“就是,出門在外的,沒有馬貨拉不了,買賣也不用做了,這不害人呢麽。”
“就這樣的,還能跟陸家合作,我看就得去跟陸家主說一聲,要看清這些人的為人呐,免得被人害了還不知道。”
“女人不好好在家裏嫁人,相夫教子,出來跟我們搶什麽飯碗,我看你家相公怕是死了吧,讓你一個女人出來做事,不然我替你把馬賠了,你跟我回去做個姨娘,包你吃好喝好,不用出來奔波,隻要給我多生幾個兒子就行,怎麽樣?”
不時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出來叫囂,這幾日許菁菁跟陸家合作的事早就在驛站傳遍了,引來不少人嫉妒,如今更是沒幾個人回站在她這邊,都等著看她好戲。
有幾個長陵來的商人,認出許菁菁,也隱在人群裏,扯著嗓子道:“她呀,我們長陵開酒坊的,聽說她原本有個入贅的相公,某日出外一趟就沒回來,八成人早沒了,是個寡婦!”
“我還聽說她人潑得很,沒準相公就是因為這個才走的。”
鍾湘菱給氣得滿臉通紅,大喊起來,“你知道什麽你就嚷嚷,你說誰是寡婦呢?”
“還有你,女人怎麽就不能做買賣了,我有本事掙銀子我就出來怎麽了,你有本事你也可以回家自個生個娃兒出來啊,沒本事在這嚷嚷個什麽勁,笑話!”
被鍾湘菱懟到惱羞成怒的男人直接從人群裏衝出來,要拉鍾湘菱走,“女人憑啥出來做買賣。”
“給你臉了還,我今天就叫你看看,我能不能生娃兒!”
男人汙糟的話引來周遭一陣哄然大笑,許菁菁怕鍾湘菱受欺負要吃虧,不等紅玉出手,立即扭住那個商販的胳膊往後擰。
“我看她說的沒錯,你也就這點本事,做買賣做不過女人,兩句話就惱羞成怒了。”
“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這掙銀錢的本事還分男女麽,你看不得女子能出來掙錢,殊不知,即便自小沒有得到過你所擁有的一切機會,仍有無數母親和姐妹,在通過繡花洗衣給人做事養活家人,但凡讓她們能得到跟你一樣的機會,未必就比你差到哪裏去。”
此刻她也明白過來,穆家這幾個人不過是借死馬一事要引得她與驛站中早有不滿的商人起衝突。
這些出口傷人的,大多早就因她一個名不經傳的女子,能跟陸家合作而心生不滿,方巾男略加挑撥,再給一個法不責眾的機會,就叫她成為眾人泄憤的靶心。
甚至想要以此攪黃她跟陸家的合作。
被她擰著胳膊的男子也不知聽見了多少,隻哎喲哎喲不斷地呼痛,動彈不得。
其他人見狀,你一言我一語地傳來傳去,坐實了她潑賴刁蠻,把相公氣走,害得男人在外遇害,客死他鄉,才成了寡婦。
不多時,院子外頭聲音太大,驛站裏的驛卒也過來查看,一同來的還有陸家的人,當頭一個女子,人還未走近,便大聲讚道:“說得好!”
“誰說女子不能行商做買賣,自家掙錢的本事比不過女子,就要口出惡言,我看是你格局太小,有你這樣的人掌事,你這買賣注定做不大,徒勞奔命罷了。”
陸荀意帶著陸家的家丁和驛站的驛卒一同分開人群,來到裏頭,早有人把事情的經過說給她聽,她示意手下的人去查看那匹倒在地上的馬。
“這馬是你的?”她看著方巾男。
“是又如何。”
“不如何,隻是你這匹馬說是從北方花了大價錢尋來的,我怕你家要上當,好給你說一聲。”
“你這馬雖徒有個宛北白駒的名號,卻是此類馬種中的劣等,看這鬃毛、蹄子和周身的肌肉,還有牙口,是匹淘汰下來的老馬了。”
方巾男沒見過陸家的陸荀意,見來了另一個女子,要幫許家的人說話,不屑地蔑了一眼陸荀意,“你又是哪裏來的,這種宛北馬你怕是連見都沒見過,就胡編吧你。”
陸荀意毫不避諱地走到許菁菁身邊,燦然一笑,“陸家,陸荀意。”
“這種馬我運過不知幾何,本身不挑草料,驛站的草料也沒有問題,它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就是叫你累的。”
“這麽匹老馬,你從武州城叫它拉著貨物緊趕慢趕到這裏來,還拉的是不下百壇的酒吧,這麽著它不倒地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