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壇子開封那日,許菁菁難得早起,把自己收拾得格外精神爽利,讓江瑾楓幫著把埋在後院的酒壇子挖出來,她去隔壁請許老爹。
許菁菁叩開門,門縫裏露出許芸芸半張拉長的不耐的臉。
“你又來做什麽。”
“我家新酒開封,過來請我爹去嚐一嚐。”
許菁菁特地抬高了聲音,往屋裏招呼,說完也不急著進去,就站在門外好好地等著。
她釀的那壇子酒已經讓江瑾楓挖出來後擱到房間裏,堂屋裏被撒了巴豆粉的那缸水仍舊放在原處沒有動,專等吳金花來。
許老爹早就候在院子裏,因前幾日說漏嘴,把閨女屋裏酒壇子釀了酒的事透露給了吳金花,事後也有些著緊擔憂,日日在家看著吳氏和楊三喜都不曾出門,才心裏踏實些。
今天果真見閨女來請,料想酒無事,心裏的大石才算落了地,忙應聲過來開門。
“菁菁呀,你可算來了,我算著也就是這幾日了,你來我心裏就踏實了。”
許老爹身後,吳金花探頭探腦地也望門外張望,嘴裏叨叨個不停,“什麽新酒,別是毒酒就成,倒好意思到處喊人去嚐,別弄出問題來了連累咱們。”
“嘖,你當著孩子的麵說這些晦氣話做什麽,沒事幹就上山找吃的去,少把喪氣引家裏來。”
“我晦氣?許長林,別怪我沒提醒你,你閨女可是頭一回釀酒,成不成另說,你別喝出問題來讓我找人去抬你!”
眼看許老爹和吳金花就要沒完沒了地吵起來,許菁菁不想多費時間,當即出口阻攔,順帶邀上吳金花和二叔全家,“阿爹,別說了,好些嬸子叔伯都來了,你們也快些過去吧。”
“二嬸二叔,你們若是不忙,也一塊兒來嚐嚐。”
許老爹聽閨女的,當即出門就走,梁氏和許季陽偷換了幾個眼神,沒說去也沒說不去,隻幹笑道:“你們先去,我屋頭還有些事忙。”
許菁菁也不催,笑容滿麵地和許老爹先走了。
吳氏坐不住,這樣大的好戲不能去看可不白瞎了心思,當即攛掇梁氏,“怕什麽,她敢來我們不敢去?等著,我去喊吳岑,咱們一塊過去。”
梁氏思來想去點點頭,真不去似是顯得自家心裏有鬼,去便去,正好看看事鬧大了,大伯如何收場,許菁菁喊了這麽多人,這回酒坊就是不想賣怕是也不行了。
許長林跟著閨女去到隔壁,院子裏已經坐了好幾個村民,女婿正在給他們舀酒,錯過了酒壇子開封那一刻,他有幾分懊惱,但很快就被滿院子的酒香給蓋過去了。
“長林,你家菁菁有出息呀,這酒是我喝過最醇香的酒了,好呀,出息呀!”
“菁菁是真能幹,我看老許家的酒坊這回定能撐得起來了。”
……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聽得許老爹合不攏嘴,捧著手裏的酒碗顧不上喝一口,先和人聊了起來。
許菁菁站在江瑾楓身邊,笑晏晏地招呼院子裏的村民,有喝了一碗還要添的,也大方回屋拐進再舀出來。
不多時,吳金花領著楊三喜來了,後邊還跟著吳岑,梁氏和許季陽也隨後到,五個人一進院子,瞧見其樂融融,酒香微醺的場景都愣在了原地。
他們這一去一回耽擱了不少功夫,怎麽這一院子喝了許菁菁酒的人都還屁事沒有,好好兒都坐在裏頭,繼續喝著呢!
吳金花仔細看過幾個離得近的村民,無一例外都是樂嗬嗬的樣子,嘴裏不自覺喃道:“不可能啊,這怎麽可能呢。”
許菁菁見人齊了,眼底閃過一絲狡黠,這不得招呼好了,都對不住那麽多巴豆費的本錢。
她從屋裏端出五碗新釀的酒,親送到他們麵前,臉上噙著笑道:“二嬸,二叔,你們也來嚐嚐,別客氣。”
吳金花看一院子的人丁點兒事都沒有,早狠狠瞪了吳岑好幾下,連這點事都辦不好,白瞎她費錢買的巴豆粉了,明明再三跟他確認過下藥的酒壇子,這家夥不知都給她投哪兒去了。
酒既然沒事,能白占許菁菁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總要喝回自己的本錢!
但許菁菁親手拿來的她是不敢喝,誰知她會不會單獨在這幾碗裏做手腳折騰自己。
吳金花哼了一聲,從竹筐子裏自己撿了碗,徑直進屋自個去盛酒,其他幾人見狀,也跟著拿碗自己去舀酒。
“菁菁啊,自家人不客氣,我們自己來就行,你給嬸子伯伯們拿吧。”梁氏好歹客氣幾句,也低頭自己去舀酒去了。
許菁菁也不攔著,隨手把端出來的酒給了還想再喝的村民。
吳金花自個舀了酒出來,坐在院子裏連喝幾大口也不解氣,“三喜,喝,多喝點兒,不喝留著給她拿去賣錢麽,喝光她的才好!”
“季陽,我怎麽覺著這酒味道不太對啊,沒什麽酒味,反而有點辛、有點苦呢……”
梁氏看旁人都喝得香,自己端著碗有些不確定了,可屋裏的酒缸就擱在那兒,他們先前確認過的。
梁氏話音剛落,吳金花的肚子咕嚕嚕響了起來,緊接著楊三喜捂著肚子坐不住了,額上不斷冒出冷汗。
最先扛不住的吳岑早捂著屁股往門外飛跑,才出門拐到隔壁門前,就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響,把院子裏的村民都驚呆了。
梁氏臉色煞白,哐當扔了手裏的酒碗,腹中隱隱作痛,和許季陽互相扒拉開對方,都想搶先往自家趕。
吳金花自己也要忍不住,又不舍丟下兒子,拖著大個子楊三喜,夾著腿走走停停往外頭挪去,才走道吳岑身邊,也是一陣稀裏嘩啦,當即她就恨不能自己暈過去不省人事。
空氣裏傳播著不妙的味道,院子裏頭的嬸子大娘們紛紛擱下碗,趕出來瞧這熱鬧。
許菁菁也湊出去,二叔二嬸跑得快,還趕得及回家,吳金花和吳岑就不行了,一身狼藉,臭不可聞,楊三喜眼看也要忍不住了,丟下他娘,嗷地一聲往家裏衝。
許菁菁掩著口鼻朝唯一無事的許芸芸催促道:“呀,你還愣著,不快些去請郎中嘛。”眼裏神情卻淡淡,似是早就知道一樣。
許芸芸又驚又羞又怕,拉著許菁菁不放:“你對我娘做了什麽!她怎麽了這是!”
“是不是你的酒有問題!”
許菁菁拂開許芸芸的手,涼涼地瞥了眼地上臭烘烘的兩個人,捏著鼻子走遠了些,“你不要胡說,酒我們大家都喝了,可沒人這樣呢。”
其他人也紛紛給許菁菁作證,“對呀,我們都喝了,再說那酒都是他們自己去屋裏舀的,都沒過菁菁的手。”
“誰說不是,我記得他們五個是一起來的,別不是在外頭吃了什麽,還賴人菁菁。”
……
“芸芸,快別說了,去喊郎中來!”梁氏喝的少,是幾個人中症狀最輕的,饒是如此還是不停地往茅廁跑。
她知道這回是叫許菁菁裝進套子裏去了,今日雖丟臉丟遍全村,但若由著閨女揪扯,說不定還會他們做得事扯出來,當即製止許芸芸,讓她去喊郎中。
梁氏推了閨女出門,扶著門筐看向許菁菁,眼裏的神色愈加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