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硯沒有將白菀帶回宮, 反而直奔他在京城的宅邸。

重傷未愈的水漾綠漾早已接到消息等在此處,提前備好水,將地龍燒燃。

準備好一切後, 兩個人站在門口,伸長脖子來回張望,盼著第一眼能瞧見白菀回來。

除夕那日,她們留在宮內養傷,並未跟去九黎行宮, 驟然得知皇後娘娘和清桐被擄, 寶珠和碧玉被殺,兩人幾乎神魂具裂。

緊接著便是封城警戒, 人心惶惶, 兩個漾怎麽也等不住, 不顧傷病和元祿他們一起, 帶著東廠番役一遍又一遍在城中奔走搜尋。

她們等啊等, 終於瞧見馬車拐進巷子,來不及欣喜便連忙迎上去,眼看著青色的帷幔被撩開, 掌印抱著皇後娘娘從馬車上下來。

瞧著蜷縮在掌印懷裏那小小的一團, 兩個人早將畏懼拋諸腦後, 正要上前時, 卻被親自駕車的元祿一眼瞪回去, 這才後知後覺掌印那一身陰冷駭人, 不約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眼巴巴地在旁看著他們一同進了盥室。

恰好陳福又帶著昏迷的清桐進來, 水漾率先反應過來,上前一步將他們引去後罩房。

霍硯一路抱著她, 不肯假他人之手。

親自替她沐浴過後,霍硯將白菀安置在炕**,**暖烘烘的,她下意識滾進去,動作牽連周身細碎的擦傷,泛起的疼讓她眉頭緊皺,可骨子裏久久未散的寒意讓她顧不得那點痛,雙手將被褥抓得越發緊,眉頭緊皺,口裏喃喃喊著霍硯的名字。

霍硯站在床側,無聲地看著她縮成一團,聽她低聲喚自己,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無比希望自己能抱一抱她。

可他不能,她身上還有傷,此時任何的觸碰與她而言,都是折磨。

她那身破爛衣裳,早在馬車上就被他忍無可忍地撕碎丟棄了,他大略檢查過,白菀全身幾乎沒一塊好肉,腿心內側和手臂兩側都是血肉模糊,更不提其他細微的擦傷。

等白菀漸漸適應了屋內的暖意,開始踢蹬被褥時,恰巧綠漾端著驅寒的湯藥進來,她雖然昏迷著,倒也還乖巧,湯藥喂到嘴邊,便乖乖張口,等她喝完藥,霍硯才回身去取傷藥來替她塗抹。

昏睡的白菀並不好受,她隻覺得自己從冰窟又墜入火海,周身火辣辣的疼也讓她難以忍受,她委屈得幾乎要哭出來時,一縷清涼緩解了疼,也讓她緩緩睜開眼。

眼前是模糊的,胸腔中的窒痛似還有遺留,寒水沒頂的恐懼猶在。

她僵硬地轉著眼,愣了愣才看清俯在自己身前的人影。

是霍硯。

他低垂著頭,似乎沒發現她已經醒來,手上拿著個碧色的瓷瓶,另一隻手指腹上沾著什麽,小心翼翼地在她身上塗抹。

白菀順著觸感傳來的地方看過去,皮膚上紅腫破潰的擦傷密布。

她膚色本就白,輕微一點磕碰留下的痕跡都很顯眼,那些細碎的傷口落在上麵,觸目驚心。

白菀的視線又一點點挪回霍硯的臉上。

他抿著嘴,閉氣凝神,連麵上的神情也帶著少見的謹慎。

膏藥抹上的幽涼感,喚醒了白菀彌留在骨子裏的,對寒冷的懼怕,讓她忍不住輕顫。

霍硯很快便察覺到,以為是自己沒輕重弄疼了她,猛地收回手,眉心皺得越發緊。

躊躇了片刻,竟微微張口,幼稚的地衝著傷處吹氣。

白菀卻從他的臉上看出來幾分手足無措。

他身上隻穿著件荼白的寢衣,衣襟也沒好好係,鬆散著露出大半的胸膛。

白菀記憶中的霍硯,鮮少著白色,就連貼身的中衣,也是灼灼紅緋。

她望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忍不住張口問:“你後悔嗎?”

寂靜的寢房內,突然響起白菀的聲音,霍硯迅速轉頭看過去,她正睜著圓溜溜的眼,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白菀以為自己不會委屈,畢竟她和霍硯兩個人,互相利用一報還一報,她也沒什麽好委屈的。

可在看到霍硯那張臉的一瞬間,看清他眉目中夾雜的心疼,這幾天的挨餓受凍,擔驚受怕,全部化作委屈一下子湧上來,催得她紅了眼眶,眼淚也跟著往外掉。

那一顆顆砸落的淚珠子,變作千萬根尖刺,將霍硯整顆心紮得千瘡百孔,他看見白菀眼淚巴巴的朝他伸手。

“抱。”

霍硯垂下頭,快速用帕子擦淨手上殘留的藥膏,不敢挪動她,他便隻好褪了衣衫爬上炕床,自後將白菀抱進懷裏。

他將臉埋進她的發間,嗅著已經微不可聞的苦玫香,在她發絲上一遍又一遍落下淺吻:“對不起。”

聽著霍硯低啞的嗓音,白菀本就潰堤的情緒越發泛濫,輕咬著唇,抑製著喑啞的泣音,哽咽道:“看在,你來得還算及時的份上,我就大度些,不計較你利用我了。”

霍硯似是靜默了許久,久到白菀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她感覺她腦後的發絲被輕輕蹭了蹭,他低得近乎沙啞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你不必大度,你可以計較,你有權利計較,可以用盡所有的方式懲罰我,是我對不起你。”

終於,他終於將他們彼此擺在了同等的位置。

白菀沒有說話,她忍著痛,艱難地挪動身子,和霍硯麵對麵相擁。

額頭抵在他胸膛,聽著他沉悶的心跳,歸無定處的漂浮感漸漸消失,她就像一葉扁舟,被他牽著纜繩,牢牢係在他的船港,徹底有了歸處。

白菀忍不住仰起臉在他下巴上親了親,還不等他反應,便快速縮回頭,將整個人蜷進他懷裏。

霍硯漏跳一拍的心跳,讓白菀不自覺翹起唇角,又輕輕的,在他的心口落下一個吻。

她終究是抵抗不住眼皮發沉,沒多久又噙著淚睡過去。

霍硯聽著她漸漸平穩的呼吸,輕柔地撫摸著白菀的發,在這近乎安詳的靜謐中,一連數日不眠不休的疲倦,如潮水般湧上來,他卻不敢閉眼,生怕眼睛一睜一閉,他又回到那找不見她的絕望之中。

隨著他抬手,手臂上的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的佛珠,霍硯晃了晃那串珠子。

他這樣的人,肯定不會被神佛憐憫,但她值得。

窗外響起鳥雀“撲棱棱”的動靜,燈火通明的室內溫暖如春,床榻間兩人親密相擁,如同鴛鴦交頸。

等天色大亮時,白菀才徹底醒過來,奔波勞累的後遺症也開始顯露,除去傷處的疼痛,四肢帶來的酸軟也如同排山倒海,她幾乎連根指頭都動彈不得。

她睜開眼,燭火已經熄滅,外頭朦朧的天色透過窗門照進來,屋內有些暗,看著眼前透著熱意的胸膛,她有些懵。

好半響才反應過來,她和霍硯就這麽抱著睡了一夜。

察覺到腦後發絲被輕柔地撥弄,白菀扭了扭身子,抬起眼,在和霍硯對視的一瞬間,粲然笑起來。

“你是醒了,還是沒睡?”白菀話音還有些啞,帶著綿軟。

霍硯碰了碰她複又晶亮澄澈的眼,溫柔地親吻她的眉心:“睡不著。”

他整夜望著她的睡顏,從夜色濃稠到晨光微熹。

他沒有說出口,他不敢睡,無法闔眼,夢裏一遍又一遍重複著,他站在空****的碧霄宮,寶珠和碧玉死不瞑目,他又眼睜睜看著耶律驍將她帶走,她聲音淒厲地質問他,為何害她。

這幾乎已成夢魘,在白菀重新回到他身邊後,愈演愈烈。

這是他應受的。

白菀蹭了蹭他的心口,對他無法言說的痛苦心領神會,眼睛酸澀得幾乎又要掉淚,她卻還是笑著,蹭掉溢出的淚光,笑吟吟地望著霍硯:“沒事了,我回來了。”

胸前那一抹溫熱的濡濕,堪比滾燙的岩漿,將霍硯本就支離破碎的心,複又燙出個血淋淋的坑洞來。

“謝謝你回來,”霍硯勾起一抹極淺的笑。

“既然謝謝我,”白菀挪挪終於可以輕微動作的手,指尖戳著他心口:“為什麽不親親我?”

她雖這麽問著,卻自己仰起頭,在霍硯微涼的唇上,落下溫柔的吻。

“那我就自己親親你好了,”這麽說著,她又飛快的親他一下。

下一瞬便被霍硯奪走了呼吸,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索取他這些時日失去的補償。

地龍燒地旺,兩人相擁一夜,都出了不少汗,白菀嫌棄自己一身黏膩,未幾便推搡著霍硯,喊著要沐浴。

霍硯讓她去看自己身上未愈的傷。

白菀撇撇嘴,有些不大高興。

也不知怎麽的,最近她的情緒極容易被催動,那麽喜怒不形於色的一個人,因這點小事,便撅起了嘴。

霍硯看著她耷拉的眉眼,心裏的淤塞逐漸鬆動,他伸手拿過床邊小幾上的搖鈴,晃了兩聲,外頭便響起水漾的聲音。

他一邊將寢衣穿好,一邊吩咐水漾備水。

等他穿戴整齊,回頭去看白菀時,望著她明顯又亮起來的眼睛,有些啞然失笑,忍不住捏捏她發紅的鼻尖,說:“隻能擦擦身。”

白菀難過去得快,高興來得也快,身上確實黏膩,哪怕隻能擦身,也讓她開心開心不已。

因為擔心白菀夜裏會發燒,所以熱水一直都備著,霍硯一吩咐下去,很快便抬了進來。

霍硯揮退試圖伺候白菀的綠漾,親自去打了水,端來床邊。

白菀看他一副要親手替她擦身的樣子,哪怕她早與他同床共枕多次,可著到底是有些不一樣的,難免有些害羞,在霍硯試圖掀開被褥時,扭著身不肯動。

“羞什麽?你以為昨夜是誰替你沐浴的?”霍硯挑眉。

看著霍硯那不容拒絕的神情,白菀深知自己胳膊拗不過大腿,隻能由著他拉開身上的被褥。

等霍硯真的絞幹帕子,在自己身上輕柔的擦拭時,那點不情不願也漸漸消散,隻是看著他那一臉正色,白菀還是控製不住臉上升騰起熱。

在霍硯回身洗帕子時,白菀另起了話題,她想了想,問:“你知道那條密道的存在。”

如果他不知道,白菀很難想象,霍硯是如何尋到她蹤跡的。

霍硯**洗著帕子,溫熱的水在他長指間流連,不甚在意道:“這天底下,甚少有我不知道的事。”

甚少,約等於無。

“那處廢舊宅院是入口,那出口在哪兒?真像耶律驍所言,直通遼國嗎?”

“是,”霍硯頭也不抬,避過她身上的傷口,認認真真的擦拭著。

他曾讓人下過那條琉璃隧,裏麵四通八達,幾乎貫穿大楚所有州郡,儼然是個地下暗堡,自然不止京城那一個入口,也不止一個出口。

他甚至不需讓人下去搜,耶律驍肯定沒有死,也必須好好活著。

耶律驍那條狗命,得他親自去取。

“能不能,將那條暗道為我們所用呢?”白菀若有所思地說。

霍硯沒有接話,轉身去取了什麽東西回來。

白菀瞥見那一件藕荷色,繡著鳳穿牡丹的小衣,臉上騰的紅了一片,控製不住的舌頭打結:“這個我自己來就好。”

霍硯點著頭,輕手輕腳地將她扶起來,長指一勾一扯,她身上那件被汗水浸透的小衣搖搖欲墜,等白菀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替她將幹淨的那件穿好,正拉著她的手要給她穿中衣的袖子。

等他們穿戴好,水漾她們也備好早膳送進來。

霍硯沒讓白菀出去,自己去端了碗粥,並著幾碟子小菜進來。

白菀伸頭去看,是用嫩薑切成細絲,老薑搗水,摻肉糜煮成的薑絲肉糜粥。

估計是為了驅風散寒,特意給她做的。

霍硯自己嚐了口,薑味並不衝,才一勺一勺喂給白菀,怕她光吃粥膩味,時不時還夾幾筷子小菜給她清口。

等她吃得差不多,霍硯才說:“琉璃隧並不隻你看到的那一條,其中錯綜複雜,走錯一步,便極容易迷失其中,再也出不來。”

白菀聽著有些泄氣,耶律驍也曾和她如此說,沒想到確實是真的,她歎了口氣:“可惜,我隻記住如何分辨京城往遼國那條出口的記號。”

霍硯見不得她露出這種頹喪的神情,曲起手指在她額心敲了敲:“那就隻用這一條便好。”

白菀眼睛一下亮起來,喜滋滋的看著他:“就得麻煩你讓人將這條密道清理出來了,還可以順便看看,有無耶律驍的蹤跡。”

霍硯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猝不及防唇上傳來一點暖意,他抬眼看過去,白菀正快速退回去,因這一下偷襲,抿著嘴笑:“你真好。”

她吃了些東西,漸漸恢複些力氣,雖然還有些羸弱,但音色不再那般沙啞,這短短三個字,清脆如鈴,仿佛珠落玉盤。

霍硯看著白菀那盛滿笑意的圓眼,他的眼底溫柔漸起,如同漣漪輕**。

徹底伺候白菀消停後,霍硯才起身出去收拾自己。

白菀正聽著盥室稀裏嘩啦的水聲,卻突然聽見有人叩門。

外頭傳來元祿小心翼翼的聲音。

“娘娘,掌印這會兒可得空?”

許是有什麽急事,否則元祿不會敢在這時候來打擾。

恰巧霍硯帶著一身水汽出來,聽見元祿的話,麵上沒什麽表情,卻根本不搭理他,轉身便朝白菀走過來。

“去啊,許是有急事,不用擔心,我讓水漾她們來陪我,”白菀催他。

誰知她此話一出,霍硯臉色便陰沉下來,想起無辜喪命的寶珠和碧玉,白菀有些難過,又自知失言,張張嘴道:“你去吧,或者我陪你一塊兒。”

霍硯的眼睛繞著她轉了一圈,她身上還有傷,強行讓她起身走動,會痛。

“我很快就回來,”霍硯陰著臉道。

霍硯猶不放心,一步三回頭,白菀連忙端著笑臉,目送他出去。

關上門還能聽得見他吩咐元祿的話,讓他帶人將正院嚴嚴實實地守著。

水漾和綠漾在元祿連連應聲中推門進來,兩個丫頭圍著白菀看,抽抽搭搭地哭。

白菀歎了口氣,問了幾句清桐的情況,得到好的答複後,才問起宮裏是個什麽情形。

綠漾聲情並茂地向白菀描述了霍硯鎖宮封城,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被禁足在室內,不得踏出房門一步。

白菀聽著,心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這般聲勢浩大,恐怕又要惹人詬病了。

*

書房內,霍硯坐在上首神情冷淡,眸光陰冷地望著底下跪拜的人:“你最好如你所言,有要事稟告咱家。”

堂下的人低垂著頭,跪得極低,幾乎整個人貼在地上,等他聞言抬起頭來時,那張臉赫然便是舒崎光的父親,舒衡。

舒衡望著霍硯,眼裏除去淚水,還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欣喜,他顫顫巍巍地叩首:“老臣舒衡,叩見太子殿下!”

他本就不見得薑宏竊來的皇位坐得安穩,巴不得霍硯將朝綱攪得天翻地覆,如今又得知霍硯真正的身份,看他自然是哪哪都好。

直歎這才是真正的真龍天子。

霍硯森冷地覷著他:“舒大人莫不是神誌不清了,你眼前隻咱家這一個閹人,可沒有你口中的太子殿下。”

聽見霍硯毫不猶豫地否認,舒衡有些失望,卻並不氣餒,自然知道自己口說無憑。

他膝行著往前,在案邊停下,哆嗦著手從衣襟裏取出一塊玉璜,呈到霍硯眼前。

舒衡複又俯身跪下去:“這是先帝的信物,先帝當初早已察覺薑宏那逆賊有反心,已經寫好傳位詔書,私底下正在搜尋可以托孤的大臣,可還未做好萬全的準備,便被薑宏害死,老臣無能,請太子殿下降罪!”

他口中的先帝,並不是薑瓚的父親薑宏,而是德宗,他固執地不肯承認薑宏,視他為謀朝篡位的逆賊。

霍硯並沒有去碰那枚玉璜,上麵的圖騰及小字,處處彰顯著主人的身份,做不了假。

更何況,他不是不知道,這個舒衡,在他尋人報仇的途中,偷偷給他遞過不少消息,裏頭大多是罪證。

霍硯沒有問舒衡,當初薑宏逼殺他母親霍惠妃的時候,他在哪裏,也沒問太宸宮的火燒起來時,他在哪裏,更沒問霍家五十八口含冤入獄時,他又在哪裏。

他不知道德宗當初到底找了些什麽人進行所謂的托孤,但至少,至今為止,隻有舒衡一人來找他,若果那些人通通叛變,舒衡孤身一人,確實什麽忙也幫不上。

舒衡年輕時聲名極盛,在德宗時便是東閣大學士,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太傅,他卻在德宗薨逝後,長達兩年稱病不朝,在薑宏幾次三番請他出任太傅教導皇子時,屢次以身體不適而拒絕,此後更是無心朝政,不再寸進。

若他是先帝的托孤大臣,如此倒也不那麽奇怪了。

霍硯冷笑地看著舒衡:“你現在來尋咱家做什麽呢?指望咱家光複你口中先帝的朝綱嗎?”

他又不耐煩地嗤了聲:“可惜咱家沒學過什麽帝王之道,隻想將這堆積著累累屍骨的皇位一把火燒個一幹二淨。”

“所以,舒大人來尋咱家沒有任何意義。”

舒衡聽著霍硯的話,匍匐著身子,在暗處老淚縱橫:“老臣不敢強求,隻想稍微彌補,彌補當年一念之差的懦弱,築成的大錯。”

“老臣是個蠢笨的,知太子殿下就在眼前,卻遲遲不敢確認,害殿下枉遭磨難,老臣已無顏麵對先帝,求殿下給老臣一個機會。”

霍硯冷眼看著底下哭得渾身顫抖,幾乎縮成一團的老人。

舒衡是舒崎光的父親,對他而言沒什麽用處,可興許對白菀有用。

“你當真想彌補?”霍硯慢悠悠地問,長指曲起,在扶手上輕叩。

舒衡迫不及待地連連點頭,抬起頭,滿目期待地望著霍硯。

霍硯站起身,從抽屜裏取出一卷明黃,隨意地扔給舒衡。

舒衡看著卷上騰飛的龍紋,整個人抑製不住地抖起來,說不上是激動還是害怕,他哆嗦著,卻將聖旨捧得很穩:“這,這是……”

“傳位詔書,”霍硯一改方才的漫不經心,難得正色道:“皇位咱家沒興趣,但你得守好皇後。”

舒衡瞠然地望著霍硯。

等霍硯回來時,白菀正在給楊景初寫信。

看樣子,霍硯短時間是不可能放她進宮了,便隻能讓楊景初想法子,出宮來見她一麵。

看見霍硯進來,白菀朝他笑了一下,又垂下頭寫信,誰知元祿也跟在他後頭進來,麵色難看道:“太後娘娘歿了,牽連了淑妃娘娘,皇上悲痛交加,震怒不已,不顧舒太傅求情,執意將淑妃娘娘打入冷宮。”

作者有話要說:

要完結了,大概還有兩三章,這幾天都會日更。

下一本不寫《嫡長女》了,開另外一本,性轉版女主超微火葬場《家犬》,給你們瞅一眼半成品文案。

《家犬》文案

世人皆知,江珘是永樂郡主賀玉珠養的家犬賀玉珠生得一張芙蓉麵

明豔無雙姝色絕塵

是無數郎君求不來的心上人

她對所有人都不假辭色

卻唯獨對她撿回來的江珘溫柔相待

會對他盈盈淺笑,會為他撫去肩上雪,會在他臉上落下輕吻於江珘而言,賀玉珠將他從死人堆裏拉出來那一刻起,她就賦予他新生她是天上月,他是地上泥,江珘做夢都沒想到能得她垂憐他連遼國皇子的身份都不要了,死心塌地跟在賀玉珠身邊做一條狗當他拖著一身傷,想要告訴她,他終於可以永遠和她在一起時卻聽見她與旁的貴女低語

“不過是個奴才罷了,尋歡作樂,又豈會付出真心。”

那輕蔑又隨意的語氣,化作利刃深刺入江珘的心他徹底心如死灰

後來再見時,她是齊國戰敗求和的和親公主,他是大遼走失尋回的攝政太子江珘麵無表情地看著堂下跪拜的柔弱身影他發誓,要讓她受盡苦楚

和他一樣,嚐盡為奴為仆的滋味

可她隻是抬起頭,輕柔的喚他一聲“阿珘”

他便毫不猶豫的回轉頭,將他所有一切捧至她眼前-她隻要朝他伸手,他便能忘掉她所有的不好-他是天下之主又如何,還不是她的家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