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瑤清與霽華一同把管伯埋葬在穀底的一塊兒高地,三日後,他們便帶著管伯的靈位返程。
因為逆流行船,四五日後他們才到達出發的那個小鎮。一到鎮上,他們便買了兩匹馬,準備了些許幹糧,翌日,天未亮,他們便出發了。
那船家大叔送到他們鎮口,
“瑤清姑娘,華公子,你們路上小心,倘若有機會回來,路過此地,我們再好好地喝上它幾杯。”
“大叔,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對我們的照顧,有緣自會相見。”管瑤清騎在馬上,挎著包袱,包袱裏裝著義父的靈位。
“大叔,後會有期!”霽華眸光沉沉,“不管怎麽樣,我都會回來跟你在這溪流之上好好地喝上一夜。”言罷,二人便策馬揚鞭,絕塵而去。
雲城,城外。
經過半個多月的車馬勞頓,慕容芷他們終是到了雲奪。但其實,七八天就可以到達的,隻因為她心裏頭還想著南宮青時,想著他會跟上他們來追她。可是,她實在是太天真了。想來,他這一去,未必就回了吧。但,男子漢大丈夫,既是不愛不要,為何不敞開了說,卻要這麽偷偷摸摸的把她丟在半路。
南宮青時,你真以為我慕容芷離開了你就活不成了嗎?她越想越氣,可是心裏頭到底還是有那麽一份念想,想著他還會來迎娶她。
“公主,差不多該進城了。”慕容芷站在城門口,回望來時的路,卻遲遲不肯進城門。
“知道了,”她有些不耐煩地應了一句,“城門還有多久關?”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明知道他不會來,卻還是想等下去。
常青看了看天,殘陽如錦,落霞漫天,
“這就要關了,公主。”眼看著進城的人越來越少,“公主,我們趕緊進城吧。”暮色蒼茫,他不禁再次小心翼翼地催促道,“再不進城的話,城門就要關了。”
慕容芷悵歎了一聲,這才緩緩轉過身來,往馬車走去。一行人,終是在城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進了城。
光陰似箭,這一別便是一年之久。再回來,卻是物是人非。雲城依然如往昔那般繁華,時節天清氣暖,到處都開著花,一進城,仿佛進了一座大花園似的。馬車行走在街道上,穿行在人流裏。即便是到了夜晚,整個雲城卻依然是車水馬龍。
隻是卻是少了晴州城的那種霸氣。
“常青,我現在還不想回宮,你就在城裏給我找個客棧且先住下吧。”她知道,隻要一回了宮,再出來,就難了。
“可是公主……”
“我讓你做你就照辦,廢什麽話!”慕容芷冷聲道。
常青不敢反抗,隻能是乖乖地在前麵駕著馬車。忽然,前麵的擋路,被一群宮女侍衛給攔住,他們中間橫著一輛十分豪華的馬車……想來,這是迎接公主回宮的人沒錯了。他暗自鬆了一口氣,隨拉扯了馬韁,讓馬車停了下來。
這公主也太難伺候了,若是不回宮,他就得守著她,侍候在她身側,再這麽侍候下去,恐怕他不瘋也會死。
“怎麽,幹嘛停下了?”說著,慕容芷便探出頭去瞧了瞧,這不瞧還好,一瞧頓時大怒,“你,你竟然不聽我的話,看我不砍了你的腦袋!”
“公主,公主……”常青一聽,忙跳下馬車,伏跪在地,“這,這不是我的主意,我,我隻是照吩咐把您回城的事告訴了方禦史,我,我隻是奉命行事啊。”他聲音顫抖著說。
慕容芷知道此次是必回宮不可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她氣得臉頰通紅,卻是坐在馬車裏不肯下去。沒過一會兒,那前來迎她的宮女侍衛便走了過來,
“公主,我們奉王上王後之命前來迎您回宮。”大內侍衛統領拉開馬車簾,嚴肅認真道。
慕容看了一眼馬車外的陣仗,知道是躲不過去了。再者,一聽到父王母後,她還真的是有點兒想他們了。思忖了片刻,她終是下了馬車,上了前來迎駕的馬車,浩浩****地回宮了……
雖說那兩個要犯逃了,可是,卻也不影響他們繼續趕路。離開了白楊鎮後,許鶴他們不敢在路上耽擱,帶著南宮青時,急急忙忙地往雲城而去,生怕再節外生枝。就在快要達到距離雲城最近的一個重鎮之時,南宮青時的藥癮又犯了。
他十分痛苦懇求著雲涯子給他解藥。可是這一路上,由於消耗太多,他的藥已經用完。
“師父,我好難受,好難受,你,你快給我解藥啊。”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看起來甚是狼狽可憐。
“阿世,你再忍忍,馬就到鎮上了,到鎮上我再找些草藥配製,為師身上真有沒有解藥了。”雲涯子有些無奈道。
“可是師父,我,我實在是受不了了。”說著,他便發了瘋似的,瘋狂地往前跑著。
“哎,快,快去追啊。”許鶴見狀,忙催促著雲崖子,
雲崖子卻不緊不慢地捋了捋胡須,
“讓他去吧,我這裏沒有藥,他那樣難受,若是不跑的話,恐會傷害我們幾個。”
“你保證不會出什麽問題嗎?”柳郎中也頗為擔憂道。
“放心吧。”說著,雲崖子便轉身上了馬車,“我們這就去追他,能有什麽問題。”
南宮青時拚命的跑著,身體裏就好像有千萬隻蟲蟻在噬咬他一般難受,他拚命地撓著自己的心口仿佛要把自己的心挖出來似的……跑著跑著,他突然被石頭絆倒,跌進了草叢裏,就此昏了過去。由於草太深,許鶴他們在結過時,沒有發現他,以為他已經跑到了前麵,就這樣,一直到鎮上,他們也沒有看到南宮青時。
“這小子能跑這麽快嗎?”許鶴皺著眉心道,“讓你趕緊去追,你說沒事,這下子人影都看不到了。”
“哎呀,許公子,您就放一百個心好了,我們分頭到鎮上的醫館去找,準能找到他。”雲涯子仍然有恃無恐道。
“好吧,且再聽你一回。”許鶴,雲崖子,柳郎中,三人分頭行事,去找南宮青時了。
而此刻,南宮青時已經昏迷了半個多時辰,醒來時,隻感覺小腿肚子鑽心入骨的疼,他起身一看,小腿肚子上有兩個齒印,像是被蛇咬的。而且齒印周圍還發紫……完了,不知道咬他這蛇的毒性如何?他會不會死?心裏想著,他便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環顧了一圈兒,叢林莽莽,毫無人煙,也不知道離鎮上還有多少裏路。
那傷口位置一陣陣的,痛入骨髓,漸漸的,他感覺到自己的腿開始麻木,腫脹,看來,這蛇是有毒沒錯了。他拖著那被咬傷的腿,一步一步往前行著:師父他們去哪兒了?是不是已經到了鎮上了……他摔進這草叢裏,是很容易被人忽視的。
南宮青時的心裏頭亂糟糟的,不知他自己能否撐到鎮上去。
眼看著天就快黑了,自己這麽一步一步的,比蟲蟻都快不了幾步。他沉沉地歎了口氣,或許,他命該如此吧。
走著走著,他索性坐在了路旁的一塊兒大石頭上不走了。因為他真的是精疲力盡,再加上這腿越來越使不上勁,越來越痛……痛得他坐都坐不住了,隻能是倒在地上,緊緊地蜷縮著身子,用以減少痛苦。
“公子,公子……”忽然,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飄然入耳。可是南宮青時痛得根本就無法回答他,“你好像受傷了……”那須發皆白的老者俯身看到了他腿上的血跡,忙擼起他的褲管一瞧,“被蛇咬了,而且還是條毒蛇……這……”那老者身著粗麻衣,背著一個藥簍子,他眉頭一緊,思索了片刻,忙取下背下的藥簍子,從裏麵取出了一把草藥,並在口裏嚼了嚼敷在了南宮青時的腿上,又從自己的衣衫上扯下了一根布條,死死地綁在了他傷口位置的上方……之後,南宮青時便沒了意識。
而許鶴他們,尋遍了鎮上大大小小的醫館,藥鋪,還有客棧,都沒有找到南宮青時。
“難道他……”雲崖子這才知道怕了起來,“應該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我下的藥那麽重,他怎麽可能受得了,怎麽可能……”
許鶴一把揪過他的衣領,
“你還在說不會,可是他人已經找不到了。”
“會不會是昏倒在路邊,被我們忽視了?”柳郎中細細地琢磨著,“他癮疾複發,必然身體受不住……不然,我們到鎮外再去找找看?”
“對對對,柳郎中說得不錯,我們到鎮外去找找看,或許,他真的就暈倒在哪個地方了。”雲崖子忙附和道。
許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哼!實在不行,隻能是通知禦史大人,讓他差人暗中緝捕了。”……
再次醒來時,南宮青時已經躺在了一個林中小屋裏。屋子不大,卻是樣樣俱全,還有一個小院子,屋裏屋外都飄滿了草藥的香味。他恍恍惚惚地在床榻上躺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起身,有些許迷茫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隻覺得腿部還隱隱地作痛。
我這是在哪兒?我怎麽會躺在這裏的?南宮青時迷茫極了。
他明明記得自己,自己被關進了一個地牢,然後被人提了出去……再然後,好像發生了許多事情,可是,可是他卻不大想得起來。對了,還有阿芷,阿海他們……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有些事情斷斷續續的,好像發生過,可是細想,卻又想不起來。
“公子,您醒了?”正絞盡腦汁兒地想著,那須發皆白的老者便走了進來,“來,把這個給吃了。”並遞給了他一個綠色的藥丸子。南宮青時訝異看著他,卻心有所疑地不肯接他手中的藥丸子,“是這樣的,你被毒蛇咬了,然後昏倒了,我就把你帶回來了。”
“是你救了我?”南宮青時眉心微擰道。那老者微微點了點頭,“那我這蛇毒可解否?”
“哦,我看了,這雖是毒蛇,可毒性卻不足以致命,你服上我給你煎的幾副藥,過不了多久就會好的。”那老者不緊不慢道。
“那你給我吃的這個是……”南宮青時十分不解道。
“你身上不僅僅是蛇毒,還有其他的毒,而且一旦毒癮發作,就會很痛苦,對嗎?”南宮青時不解地看著他,“不過,你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了,這個蛇毒以毒攻毒,解了你體內的另一個毒。”
南宮青時愕然,
“老仙翁,我身上究竟中了多少毒?”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為什麽我覺得我的記憶是斷開的,不連慣的,有些事情,我隻有碎片般的記憶,並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