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由賀拿著令牌進了天牢。

手裏提著一個酒壺帶了點菜。

“許某來看你了。”許由賀道。

百裏莫渝正在閉目養神,聞言睜開了眼。

許由賀將酒菜擺上,看百裏莫渝還在發愣,笑道:“你盯著我做什麽,來吃飯啊!”

百裏莫渝起身朝他而去。

“你怎麽進來了?”百裏莫渝坐下道。

“自然是求得了陛下的首肯。”許由賀道。

“陛下他,可說了要如何處置我?”百裏莫渝道。

“你先告訴我你同皇後娘娘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許由賀道,“你真的與她......”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呢,我不想再提此事。”百裏莫渝道。

“為何沒用?”許由賀不解道,“你若是被人陷害,許某自會像從前你為我奔走時那樣為你洗刷冤屈。說起從前,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輪到你坐在這裏,我來看你了,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百裏莫渝聞言一笑道:“哭什麽,就算我死了,不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你這心可真寬。”許由賀道。

“不是跟你學的,是誰當初一心求死,害本公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拉回來?”百裏莫渝打趣道。

“這些陳年舊事就不必提了,還是說你吧,你這到底怎麽回事,你可別告訴我,他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吧?”許由賀道,“你不知我聽到此事時有多震驚。”

百裏莫渝無比平靜道:“我是被人陷害的。”

許由賀一聽,激動道:“那你還不快點去告訴陛下?”

“沒有證據,是沒用的。”百裏莫渝道。

“可也不能就這麽把罪名給默認了啊?”許由賀道。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想到辦法,既可以保住皇後娘娘的名聲,又可以從此事中全身而退,不讓陛下為難。”百裏莫渝道。

“真有這樣的辦法,你不會是在安慰我吧?”許由賀滿臉疑色道。

“我安慰你作甚,我自己的命可比你看得重。”百裏莫渝道,“我不會就這樣離開的。”

“那就好,那許某就放心了,來,先吃飯,吃飽喝足我們再好好籌謀如何出去。”許由賀道。

“嗯。”百裏莫渝道。

研政殿

“師父,你來了。”蕭北情道。

“嗯,”沈言道,“為師今日來是想問問衣莫渝的事情。”

“我就知道師父一定舍不得這個新收的寶貝徒弟。”蕭北情道,“可惜他自己要來給朕惹事。”

“可查出了什麽眉目?”沈言道。

“承禦園偏殿沒什麽異常,他自己也供認不諱,還有什麽可查的,師父,離兒恨不得多揍他幾頓,讓他長長教訓,叫他明白就算情難自製該忍還是得忍。”蕭北情憤憤道,“這才當朕幾天師兄,就把他說要守護在朕身後的誓言拋諸腦後了,此事一出,他不拿命抵,算是朕仁慈大度!”

“離兒總是嘴硬心軟,可是想好了辦法救他出來?”沈言道,“你師兄這次確實做得太過了,完全沒有考慮過你的處境,若非離兒是女子之身,恐怕師父都難容他了。”

“是啊,也就我這個不愛女人的皇帝能忍得了他們。”蕭北情道,“可惜朕的身份在這裏,沒辦法輕饒他們。”

“陛下要如何做?”沈言道。

蕭北情麵無表情,道:“不賜死,不足以平天下民憤。”

牢房

“你想叫我幫你找來太醫?”許由賀道。

“對,你記住,要找趙懷邕,其他人不行。”百裏莫渝鄭重道。

“許某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既然唯有此人可以救你出來,那許某現在就回去找他。”許由賀說完預備起身。

“哎,”百裏莫渝按住他的手,道:“你先幫我回去告訴陛下,就說我自己惹下的麻煩,我自己解決,讓陛下不要為我憂心煩懣了。”

許由賀一臉奇怪地望著他,道:“若我是陛下,恐怕恨不得立即處死你,豈會還為你擔憂?”

“陛下總歸不忍殺我,我欠下他如此大的恩情,唯有繼續待在他的身邊,才能有機會還給他。”百裏莫渝道。

“那好吧,我走了。”許由賀道,“我一定給你把話帶到。”

翌日早朝

蕭北情讓李等頒布賜死衣莫渝同張岄遙的聖旨。

李等展開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衣妃衣莫渝私通皇後張岄遙一案,此事於法難容,眾人為證,且當事兩人皆無辯解之詞,故就此定案。衣莫渝身為陛下男妃,卻勾引皇後,膽大包天,賜衣莫渝死罪。張岄遙身為皇後,卻不知檢點,公然與男妃私通,今奪去皇後之位,賜......”

“且慢!”一聲高呼打斷李等繼續宣讀聖旨。

眾臣隻見有一個太醫闖了進來,並很快有人認出了這是太醫署的醫正趙懷邕。

眾臣交頭接耳:“這不是趙醫正嗎,他來此作甚?”“難道是後宮中有人病重?”......

“何人擅闖金殿?”蕭北情道。

“陛下,臣乃太醫署醫正趙懷邕,今闖入大殿擾亂早朝,實乃迫不得已,隻請陛下聽臣一言。”趙懷邕道。

“你想說什麽,朕允你說。”蕭北情道。

“此事本是病人隱疾,臣為醫者,不該向外吐露隻言片語,但臣今日若不說,恐怕就要讓他白白失了性命,所以臣不得不說。”趙懷邕道。

“愛卿如此言重,不如說來聽聽。”蕭北情道。

“臣負責為衣妃衣莫渝請平安脈,衣妃的身體狀況,臣最為了解不過。”趙懷邕道,“衣妃他有隱疾。”

此話一出,眾臣竊竊私語之聲更甚。

蕭北情蹙眉,冷聲道:“有隱疾是何意?”

“陛下,衣妃他身患不舉之症,故絕無可能同皇後娘娘行那荒唐苟且之事,承禦園偏殿之事定有隱情,還望陛下明查。”趙懷邕道。

趙懷邕此話引起了轟然大波,百官議論不休,衣妃竟有如此隱疾,堂堂男兒,被當眾揭穿此事,恐怕要羞憤而死。

卻有人懷疑道:“你身為醫正,為何不提前將此事上報,卻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來,莫不是被那衣莫渝收買,做假證吧?”

“是啊,此等**|亂宮廷之徒,絕不能隻因你一人之言就將他放了,若那衣莫渝犯罪為真,豈不是讓他逍遙法外?”

“對啊,陛下,絕不可姑息!”

“都給朕住嘴!”蕭北情一語打斷現場嘈雜之聲。

“既然你們覺得他一人之言不可信,那就讓太醫署的太醫都去給朕診斷診斷,看最後是不是同趙懷邕說的一樣!”蕭北情道。

“陛下聖明。”朝臣此起彼伏道。

昨夜

“公子,你真的要如此嗎?”趙懷邕語氣沉重,此事對於一個男人來講,無異於是撕開了臉麵,把羞恥暴露於人前,任由世人指指點點。

“我意已決,”百裏莫渝道,“你不必再勸。”

“公子,明明還有別的辦法,總能想到辦法的。”趙懷邕道,“就算此事無可挽回,陛下定了你的死罪,屬下等人也會拚盡全力把你救出去,何必要用這種討不著好的方法?”

“我若這樣離開,那我還能以衣莫渝的身份立足宮中嗎?”百裏莫渝道。

趙懷邕急道:“可公子用這種辦法,叫世人如何看待公子?”

“世人怎麽想,我不能幹涉,我隻想守住我想守的東西。”百裏莫渝道。

“公子你到底為何執意如此,若衣莫渝的身份無法再留在宮中,大可以換張麵具,重頭再來,總之懷邕不能忍受日後所有人都對公子閑言碎語。”趙懷邕道。

“陛下想讓我隱姓埋名同張岄遙一起出宮,可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既然得不到,那麽至少讓我能多靠近一分。”百裏莫渝道。

“難道公子你......”趙懷邕喃喃道,“已經對陛下用情至深了嗎?”

趙懷邕寧願他的猜測是錯的,可他卻在百裏莫渝的臉上看見了笑意,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舊事,這就是一場孽緣。

事情到如今這個地步,趙懷邕深感自己有心無力,也不知日後公子會如何後悔,可現下卻顧不得了。

“公子既然執意如此,那懷邕就照做便是。”趙懷邕道。

兩日後,百裏莫渝從牢裏被放了出來。

前來接他的是趙正和。

趙正和一來就使勁兒拍了拍百裏莫渝的肩道:“你小子可以啊,溫柔鄉英雄塚都試過了,怎麽樣,這重見天日的感覺像不像又活了一次?”

“不如你進去試試?”百裏莫渝道。

“別別別,愚兄可不感興趣,走,愚兄給你設了宴,還燒了一大鍋熱水,你好好洗一下去去晦氣,然後我們哥倆再痛飲一番。”趙正和道。

“趙兄的恩情我心領了,但我想先去見見陛下。”百裏莫渝道。

“你見陛下作甚,陛下現在恐怕不願意見你。”趙正和道。

“何出此言?”百裏莫渝道。

“實話跟你說吧,愚兄我剛從研政殿出來,陛下他正發脾氣呢,我聽著那罵的人就是你。”趙正和道,“你就別往槍口上撞了,不然愚兄可不好意思為你說話。”

“我知道趙兄是陛下的人,能得趙兄為友,已是我三生有幸。若日後遇到在我同陛下間左右為難之事,趙兄不必向著我。”百裏莫渝道。

“你這是轉性子了啊,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愚兄我總覺得怪異。”趙正和道。

“我一直如此,趙兄就當從今天開始認識我。”百裏莫渝道。

“好吧,你這人挺夠哥們兒的,愚兄那馬槊輸得不虧。”趙正和笑道。

“我雖然夠哥們兒,可那馬槊你若想拿回去,可沒那麽容易。”百裏莫渝道。

“不急,愚兄總能等到打敗你的那一日。”趙正和調侃道,“說不定哪天你就受了重傷,給我可乘之機。”

“那你就慢慢等吧。”百裏莫渝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而後抬步離去,趙正和在他背後跟上。

研政殿

“師父不去看你那寶貝徒弟嗎?”蕭北情道。

“他既然已經被放出來了,還要為師去看作甚?”沈言拿著卷書,坐在下首位,話間依然目不斜視地看。

“離兒是想讓師父找些事折騰他,省的他閑著被人鑽了空子,還要朕替他善後。”蕭北情道。

“我徒兒這是記仇了?”沈言移開書卷,朝著蕭北情看去。

“經此一事,刑部尚書張笙恐與朕生了嫌隙,離兒本想明著賜死,暗地裏成全這對有情人,豈料朕的好師兄給朕整了這麽一出,害得朕白白做了壞人。”蕭北情道,“他做這件事,卻不提前通知朕,朕算是白替他忙活。”

“嗯,”沈言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確實,為師是該想辦法幫離兒出這口惡氣。”

蕭北情看沈言一副不著調的樣子,氣惱道:“師父,你到底是不是真要替我出氣!”

沈言見蕭北情臉都氣紅了,連忙放下書卷走到蕭北情麵前寵溺道:“為師現在立刻馬上就去,定然將那兔崽子綁到我們尊貴的有夏陛下麵前請罪!”

“這還差不多。”蕭北情嘴角揚起了月牙般的弧度,笑意盈盈,四溢驅散了愁眉。

軍營

百裏莫渝同往常那樣與趙正和結伴而行,卻見今日似乎多了許多意味不明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瞟。

而這目光在趙正和離開自己身邊之後,更加**且肆無忌憚地射在了自己身上。

百裏莫渝微有不適,他抬頭向那些人看去,毫無意外都是些軍營裏的人,有生麵孔,卻大多是打過照麵的。

百裏莫渝故意往他們那邊走去,原本聚集的人四散出了一條道,百裏莫渝從中走過,本不欲說什麽,卻聽到身後傳來議論之聲,說的人正是他自己。

“一個天殘之人,如何配得上公子奪槊之名。”

百裏莫渝頓在了原地。

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再起:“我若是你,定然找個地方躲得遠遠的,竟然還有臉麵大搖大擺地回到軍營,簡直讓我們禁衛軍蒙羞!既然你厚顏無恥不想走,不若將那地方斷徹底,做太監去吧。”

一陣譏笑聲響起,包圍了百裏莫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