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夏

十月初,眾位考生紛紛就位,會試開始了。

這場由蕭北情授意額外開辦的會試,參加的人較之往年更多。

有人在醉忘仙大酒樓設下賭局,就賭今年的文武科舉會元會花落誰家。

文舉這邊基本所有人都把注押在了太傅尹商的得意門生周縉恩上。

周縉恩祖籍揚州,字懷紳,雖出身寒門,可其人一表人才,頗得王城貴女的歡心,不缺真才實學,又有太傅尹商做靠山,已然成了本次科舉的風雲人物。

王城皆傳周縉恩此人潔身自好,從不入煙花之地,他拒絕了無數王城貴女,卻同戶部尚書沈三木的女兒沈瑗兮之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沈瑗兮芳齡十五,也參加了上次蕭北情的選妃大典,不過沒有被蕭北情選中。

而當時沈瑗兮也生怕被選入宮中為妃,原因是她傾心於周縉恩已經許久。

戶部尚書沈三木不看重門第,對於沈瑗兮同周縉恩之間的交往從不曾打斷過,隻是這個周縉恩雖然對沈瑗兮與對旁的女子不同,卻一直彬彬有禮,也不曾對沈瑗兮說我會娶你。

直到會試前,沈瑗兮才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複,沈瑗兮讓周縉恩取得殿試前三甲後便來沈家提親,周縉恩應了。

少了這麽一個上佳的未婚人選,這讓王城那些等著挑金龜婿的人大呼遺憾。

流雲飄飄,陽光明媚,一頂轎子來到了醉忘仙大酒樓的門前。

一個女子被婢女扶下了轎子,她頭戴帷帽遮住了臉。

醉忘仙一樓你兩語我三言,人聲鼎沸,熱鬧連連。

“來,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你押哪個?”

“快快,押這個!”

隻見很快寫著周縉恩的那方已經放滿了錢袋子。

就在這時,現場突然出現了一個男子,這男子穿得格外地花哨,讓人想到了娘娘腔三個字。

這人一來,就抱著一大把銀票,押的人卻是誰都沒聽過的。

“我押李聞韶,三千兩!”

滿場議論紛紛,這李聞韶是哪個?

這押注之人就是出宮湊熱鬧的莫顏了。

莫顏身邊的人見她押這麽大筆錢,不由得提醒道:“這位公子,你怕是沒聽過周相公的名號吧,那可是去年鄉試第一人,解元呐!超了第二名大老遠,在國子監中也無人及得上他的才華,這麽多銀子,我勸你還是悠著點,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就跟我們一起押周相公吧。”

周邊也有人相勸,然而莫顏一臉張狂道:“那又如何,老子就要押李聞韶!”

莊家麵色毫無波瀾,似乎習以為常,已然見怪不怪,隻淡淡道:“買定離手。”

莫顏高興地放了錢,拍了拍手,打算走人。

卻見一個帶著帷帽的女子走了過來,身邊那婢女懷裏抱著一大包袱銀子。

眾人紛紛讓出道來,隻聽那帷帽下響起溫婉柔和的聲音:“我押周縉恩,五千兩。”

那五千兩全是銀錠子,從包袱裏倒出來砸在桌上啪啪啪清脆得很。

眾人傻眼了,這錢要是進我兜裏多好。

莫顏莫名覺得不高興了,她這錢,一千兩是自己存了好幾年的積蓄,另外兩千兩是找剛回宮不久的秦頌借的,押得雖然高興,但心裏還是有點舍不得。

可別人輕輕鬆鬆就押了五千兩,眉頭都不帶皺的。

於是莫顏上前攔住道:“這位小姐,敢問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莫顏完全沒自覺自己現在就是一副登徒子的模樣,於是那女子身邊的婢女上前就推開莫顏嗬斥道:“哪裏來的市井刁民,我們小姐的名諱豈是你能問的?”

“小玉,不得無禮。”女子道。

莫顏本被推得火大,見這人態度語氣還算好,姑且不跟她們計較。

隻是這一下子心情就不太好,非要知道她是誰不可。

莫顏若無其事地彈了彈被那婢女碰過的衣服,道:“小姐既然來這裏押了這麽大一筆注,總該留個名字,好讓那周相公知道小姐的心意,日後也有機會還小姐你的人情不是?”

莫顏對周縉恩之事也不算一無所知,現在整個王城百姓都覺得他毫無懸念必是榜首,這些個閨閣小姐跑來押注,不就是對他芳心暗許?

傾慕一人總該希望對方有所答複,莫顏方才這樣說就是利用了這種心理。

果然那帷帽女子聽後便忍不住自爆了名姓。

“我乃沈家瑗兮,五千兩是瑗兮小小心意,以此祝周相公奪得榜首,也多謝諸位對他的支持與認可,日後還請諸位記得來喝瑗兮同他的喜酒。”沈瑗兮道:“小玉,我們走。”

於是沈瑗兮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就蓮步款款出了醉忘仙。

而等她走後,引發的就是堪比遠觀火山噴發一般的狂熱、興奮與震撼。

早有傳言王城沈家女沈瑗兮已同周縉恩定情,眼下更是親耳聽到女主當眾宣布好事將近,才子配佳人,當真是要演繹“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怎能不讓人興奮激動。

莫顏:“......”

另一邊眾人熱議的周縉恩同其他所有應試者一樣已經坐在了考場。

這次會試考三場,每場三天,分別在一日、四日、七日。

三場所試的項目同往年一樣,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五經文以及策問。

考場上森嚴肅穆,除了筆下沙沙聲,無人敢說話。

相比文舉這邊的噤若寒蟬,武舉那邊倒是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象。

武舉第一場試馬上箭法。

百裏莫渝前麵那人馳馬三趟,發箭九枝卻隻有第一箭和第三箭中靶,後麵連續不中,手也越來越抖,到最後一箭才勉力中了靶,離場時已是滿頭大汗,若最後這一箭再不中,等待他的就隻有淘汰了。

輪到百裏莫渝,這根本全然難不倒他,往日裏馬上射箭不知練習了多少回,就是閉著眼睛也能中靶了。

九發全中,兵部尚書錢遊忍不住對百裏莫渝點了點頭,一派讚賞之姿。

然而他身邊的兵部侍郎李連沐,因為其子李毋的關係,看著百裏莫渝吹胡子瞪眼極為不屑。

百裏莫渝下場後,後麵還有兩人全中,分別是冀州梁青闈,徐州姚玭川。

暫歇時梁青闈同姚玭川走到百裏莫渝身邊,梁青闈問道:“大哥你能拉開幾號弓?”

百裏莫渝審視地看了他們一眼,年紀看來不一定比自己小,卻喊自己叫大哥。

梁青闈見百裏莫渝不說話,自己笑了起來緩解尷尬道:“我叫梁青闈,祖籍冀州,他是姚玭川,徐州人士,我們也是到王城才認識的,方才見大哥九箭全中,頗為仰慕,遂想來交個朋友,大哥你不介意吧?”

“對對,”姚玭川也笑道,“所謂‘惺惺惜惺惺,好漢識好漢’我們是真的想同大哥你認識認識,說不定日後我們能一起共事,一起上戰場,也算一場佳話。”

“兩位客氣了,我叫衣莫渝,目前不過十八歲,可能應該是你們的小弟。”百裏莫渝笑道。

兩人見百裏莫渝如此好說話,便爭先報起了年齡。

“我二十一,虛長了你三歲。”梁青闈道。

“我十九。”姚玭川道。

“那我是大哥,玭川是二弟,衣兄弟隻能做三弟了。”梁青闈大笑道。

兩人如此熱情,百裏莫渝也不好推拒,便道:“那莫渝不才,就忝居三弟之位。”

於是三人便樂嗬嗬地開啟了閑聊。

“我最多隻能拉滿十力的弓。”梁青闈道。

“我比你更差,隻能拉八力的。”姚玭川道。

“三弟你呢,你能拉幾力的?”梁青闈搭上百裏莫渝的肩膀問道。

“我......”百裏莫渝不好意思直說他能拉滿十二力的弓,這簡直是拉仇恨值。

“不用不好意思,我們不會笑話你的。”姚玭川道,“我這輩子差不多也就拉八力的弓了,能過這次技勇考核就行。”

百裏莫渝更難開口了。

他尷尬地咳了幾聲,恰在這時,通知第二場考核開始,梁青闈同姚玭川便停止了閑談肅然去準備考試了。

第二場考核先考步射,而後才是方才他們所談論的技勇。

步射比前麵的騎射要簡單得多,隻需要站在靶子外特定的距離九中三就可及格。

這對他們三人來講依然毫無懸念輕輕鬆鬆地過了,但對他們來講輕而易舉的事還是淘汰了許多人。

很快就到了拉硬弓了。

姚玭川、梁青闈、百裏莫渝三人先後上場,姚玭川如他自己所說,拿了個八力弓,雖然很吃力,但是總算拉滿了三次,過了。

梁青闈則很輕鬆地拉滿了十力弓,看他那樣子想來十二力弓也可以一試。

參加考核的許多人都是拿了八力弓,八力弓一次都沒拉滿的大有人在。

然而就算他們再如何歎氣,沒過就是沒過,就與最終的考核無緣了。

姚玭川先結束了比賽,頭上還有些汗,不過過了考核的他很高興,他看著梁青闈也拉完過來了,兩人就一同看著百裏莫渝。

眼見百裏莫渝直接拿起了十二力弓,姚玭川猶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向身旁的梁青闈問道:“他這是,拿的十二力弓?”

梁青闈默然不語,目光緊緊地盯在了百裏莫渝拿弓的手上。

兩人就看著百裏莫渝緩慢卻沉穩有力地拉開了十二力的弓。

一次,兩次,三次,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趙正和是王城公認的力大無窮之人,十二力弓對他來說完全不在話下。可百裏莫渝的身軀看起來並不如趙正和的壯碩,眾人都難以置信這樣一副修長的身軀,竟然會有如此大力。

這下連兵部侍郎李連沐都站了起來,歎道此子看來確實有本事,李連沐不禁為他那不成器的兒子感到失望。

可再怎麽敦促鞭策強迫,也不可能成材了。

到底是別人家的孩子,羨慕不來。

拉硬弓過後就是舞刀,應試者自行選刀,刀的重量分八十斤、一百斤、一百二十斤三種,隻要能一次性完成所要完成的動作就算過關了,而最後一個階段是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