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結束,程怡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她起身時,一個沒站穩,雙膝直接跪倒在地上,江徽見狀,連忙去攙扶她,程怡哆哆嗦嗦,雙手攀附在她身上,抬頭間已經淚流滿麵。
“莊...閑雲,我該怎麽辦啊?我真的沒有殺人...”
她全身發冷顫抖,死死地握緊江徽的手,像是要拚命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程怡萬分後悔,早知如此,她寧願晚一些回去也不要再去走那條小道,喬野的屍體就橫在那條道上。
起初她不知道是什麽,遠遠看去還以為是哪個頑皮的小孩,故意設計陷阱惡作劇將樹樁之類的放在路中間。
她打開手機燈光,湊近一看,尖叫聲瞬間響徹天際,程怡一眼就認出來躺在地上的人是誰。
喬野睜大了雙眼,眼球凸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喉嚨被人割裂,噴湧而出大片殷紅的鮮血流了滿地,一路蜿蜒延伸至旁邊的草叢裏,澆灌著鬱鬱蔥蔥的花草。
這是她十七年短暫人生中第一次親眼目睹屍體。
程怡當場就被嚇得臉都白了,這一幕衝擊力太強,甚至忘記了報警這回事就直接逃走了。
在逃跑時,摔了好幾次,跌跌撞撞地得罪不少行人,她的模樣狼狽不堪,跟見了鬼,丟了魂似的。
她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演變成這樣。
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最終,程怡被當做了重要嫌疑人拘留下來,她和喬野之間累積著很深厚的淵源,就算她不是殺人凶手,但也是重要目擊者,容不得忽視。
在離開前,程怡唯一的請求就是代替她幫藥送到她家裏,她爺爺身體不太好,再加上剛出院,很需要藥物維持狀態,並且囑咐她,絕對不能夠將這件事情告訴她爺爺。
剛出警局,緊跟著後麵有人叫住了她。
“莊閑雲?”
那名女警跟隨她的腳步,追了上來。
江徽站住腳,轉過身來,目露疑惑。
“有什麽事嗎?警察同誌。”
“確實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江徽不自覺輕輕歪了下頭,女警問道。
“你曾經是否和喬野認識?”
“...是。”
“你們半年前是不是在一場籃球賽上偶然見到了?因為校園霸淩,你把這件事情告訴你的父親,動用權勢關係將事情統統揭露在公眾眼前。”
“對,應該沒有問題吧?”
江徽挺直腰杆,正麵回應。
“警察同誌是想說,我和她也因此結怨了?”
女警保持沉默,什麽話也沒說,江徽緊接著又辯駁道。
“關於校園暴力,我充分使用正規手段來維護自身的利益,防止自己或他人受到二次傷害,我選擇不再裝聾作啞,將醜陋肮髒的校園一角公之於眾,接下來交由公安機關處理。她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事情也過去那麽久了,我還揪著不放還有什麽意思?”
“更何況,害怕被報複的那個人怎麽說也應該也是我來著。”
她一點兒也不想摻和這場命案,這一套說辭下來徹底將自己摘除。
況且,莊閑雲和喬野之間的那點恩怨,江徽本來真的是局外者,除了將喬野繩之以法,其它事情就已經不歸為她涉事範圍了。
江徽報了一個地點,告訴了警方她昨天晚上所在的地方,在那個時間點,餛飩店和首飾攤販老板都可以為她證明清白。
因此,警方也沒有拘留她的理由。
江徽按照地址,拜訪了程怡的爺爺,他們爺孫倆是租的一間儲物間,4平左右的樣子,有點小,她被請進去時,幾乎沒地方坐,爺爺還很大方的端來一方小凳子。
他笑得十分和藹慈祥,拿出放了好些天都舍不得吃的香蕉出來招待客人,幾根香蕉蘋果上麵圍繞著幾隻嗡嗡叫的蒼蠅,香蕉都快爛了,蘋果也腐爛了半邊。
這種天氣,水果不放冰箱裏冷藏著都容易壞掉。
爺爺年級大了,眼睛耳朵都不好使,也不知道水果壞了,但江徽還是拿了一根香蕉出來,剝開吃了兩口。
老人很熱情好客,跟她說了好些話,說他孫女平時內向靦腆,不喜歡說話,這還是第一次有朋友到家裏來。
他問了問江徽家裏情況,江徽通通回答了一遍。
老人還邀請她到時候可以去他們老家做客。
眼瞧天色太晚了,江徽告別了爺爺,並告訴他,她有一些事情想請程怡幫忙,在她家暫住幾天,要是有什麽事情的話可以打電話。
爺爺一點兒沒懷疑,還十分認可的點點頭,笑著招招手,覺得這孩子就應該這樣,不要總是拘著一個人,遲早得憋壞。
江徽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告別了老人。
就在回去的路上,江徽收到了一條短信,是莊重石的。
他最近不知道被什麽事情拌住了腳,上次回來後就很快不見了蹤影,再次消失了好多天,每天也隻是按部就班的給她發幾條問候。
?雲雲,你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考慮好了嗎,什麽時候搬過來?爸爸已經幫你找好了老師。】
一個人走在路上,顯得孤寂又安靜。
半天,她才打下一串文字,發送出去。
?...想好了,中秋後吧。】
最起碼,也要等到慕野鶴回來,陪他一起過完中秋。
她望著天邊隱隱浮現的圓月,經過一棵桂花樹時,空氣中到處都是桂花香氣。
等到那時,她想向他表明心意。
她的時間不多,本不該留戀這個不屬於她的時代,但人是自私的。
至少,她想要在他心中保留下屬於自己的一點點位置,
即使...是以莊閑雲的名義。
她也想。
走了好長一段路,江徽發覺有一些異常,她站定腳步,往身後望去,除了來來往往的行人,什麽人都沒有。
她不禁心生疑惑,難道真的是她多疑了嗎?
接下來,學校放了兩天的假期,由於高三課程時間緊張,於是縮短到了一天,高三各個班級的同學發出不滿的哀歎聲。
假期少不說,作業還多到寫不完。這是每個高三生都逃不過的死循環。
下課後,江徽被謝文成單獨叫去了辦公室談話,說莊重石已經聯係了學校,以身體為緣由,幫她辦理了休學手續,等會兒放假直接收拾東西回去就可以了。
謝文成還有點兒感慨,雖說她在崇陽中學讀書時間不長,高一因為住院,一直在醫院斷斷續續自學,高二終於恢複到正常狀態,好不容易熬到高三,結果加上身體和家裏的事情,又不得不停下腳步來。
這樣算下來也就一年多,但為人乖巧踏實又勤勉努力,成績也不拖後腿。
班主任謝文成心情有點沉重,覺得這孩子命苦。
在離開前,祝願她一路順風,前程似錦,但最重要的是平安健康,勝過一切。
江徽點點頭,踏出了校門的那一刻,她內心萬分惆悵,還彌留著一點不舍。
她轉頭,最後看了一眼這所學校。
再見了,崇陽中學。
過往所有的歡聲笑語統統都終止在了她回身的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