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長時間以來,孟靜嫻都知道他一直在乎的是已經死去的莊閑雲。

因為...她也是。

她回來無關情愛,而是為了雲雲。

當年,徐圖之殺了她,孟靜嫻得知後,對他隻有仇恨,昔日醞釀在內心深處的懵懂情愫也終於隨之消散得一幹二淨。

她才明白,是她錯了。

錯得離譜。

雲雲說得對,自己就應該聽她的,而不是一意孤行。

而如今,她也該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徐圖之對她沒有愛意,對他來說,孟靜嫻隻是替代品。

白天,他笑得溫和儒雅,行事大度,與翩翩公子沒有任何區別;晚上,他便撕下虛偽的麵具,露出一口獠牙,既猙獰又恐怖。

他每晚都叫著莊閑雲的名字。

徐圖之喜歡莊閑雲。

可是,這種卻不能稱作為愛。

他隻是想要搶奪她,不讓慕野鶴有所企圖,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表明自己各個方麵都比他強。

從小到大,徐圖之隻是想碾壓慕野鶴。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於是,所有人都是他的籌碼。

在此之前,她和慕野鶴已達成共識。

他在明,她在暗。

遲早有一天,她會親手了結他,為死去的雲雲報仇雪恨。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不惜以自己為誘餌,出賣靈魂。

而她手中的籌碼就是這隻左眼,以及她曾是莊閑雲最好的朋友。

徐圖之雙臂收縮,緊緊摟住她,像是要把她完完全全嵌入骨血中,他猛地嗅著她身上的氣息,腦袋埋貼在她脖間,一呼一吸都吐露。

“...淡了。”

他低低評價道。

聞聲,一雙玉手略感冰涼,她十指蜷握,互相依偎汲取暖意。

孟靜嫻清楚他是什麽意思。

她的身上有關於莊閑雲的味道已經淡化了。

過去十年了,徐圖之都快忘記了她的氣息。

十七歲的莊閑雲。

那樣一個清純天真的女孩。

每一次他說出這句話時,孟靜嫻那顆想要殺掉他的心都在蠢蠢欲動,生怕達到某個臨界點,她真的會控製不住自己。

說罷,她索性跌在他懷裏,說話時聲音嬌滴滴的,很膩人。

“眼睛有點疼。”

徐圖之打橫抱起她,出了浴室,將她粗暴地丟在**,然後自己轉身從抽屜裏拿出一包東西,隨意地扔在她腳邊。

此時,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再對她溫言細語,也不再對她展露柔情。

這個時候,孟靜嫻知道,他已經得到了饜足,不再需要她了。

對他而言,孟靜嫻隻是一個工具,是他思念她時,她的替身而已。

“吃了。”

說完,他重新換上一件襯衫,重新整理著裝出去了。

臨走之前,他還不忘撂下一句:“成叔會幫你聯係好醫生,明天直接過去。”

偌大的臥室內,漆黑一片,僅有外麵泄進來的幾縷殘影,周遭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她一人。

孟靜嫻撕開包裝,扣開錫箔紙,取了兩片直接塞進嘴裏咽下肚。她下床,掀開窗簾一角,樓下的車子已經開遠了。

在確認徐圖之離開之後,孟靜嫻摸出手機,給他發了一條短信,成功發送完,立即刪除記錄。

?明天下午,老地方。】

慕野鶴收到短信時,是在後山的衣冠塚前,他持著手機,冷光映在硬朗的五官上,跳過眾多工作消息,點開最新一條消息。

幾秒後,他摁滅屏幕,看著無名碑。

天邊淅淅瀝瀝下著小雨,他卻一點兒都感受不到。

直到天明,他才舍得回去。

阿德守在門口,靜靜地等著他,慕野鶴換上一雙幹淨的拖鞋,途徑廚房時,便敏銳地聽到鍋碗瓢盆叮當作響的聲音。

若是楊姨在忙的話,應該不會搞出這麽大的動靜出來。

就這麽想著,慕野鶴挪動步子,走到廚房門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揭露在他眼前。

女孩穿著一件不合身的圍裙,她濃眉緊縮,使勁搗鼓著,一邊彎腰探頭調小火候,一邊又要兼顧著鍋裏蒸著的饅頭。

女仆怕累著她,對她說道:“江醫生,這些事情我們來就好了。”

江徽卻固執地不願意罷休,她擺擺手說:“沒事沒事,我來,你們休息。”

幾個人在廚房裏爭先恐後地搶活幹,女仆搖搖頭,拿她沒辦法,一抬頭就看到了慕野鶴,剛想吱聲來著,他卻搖搖頭。

然後,那幾個人識趣地退下了。

他愣了愣神,倚在牆邊,跟個看熱鬧的人似的,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忙活。

慕野鶴明白,他不應該這樣的,像一個偷窺狂。

但是,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感覺。

從見到她第一眼起,他就有了這種感受。

候在旁邊的傑克叫了一聲,嚇得粥都撒了,幸虧慕野鶴眼疾手快,及時將她拉開,熱粥才沒有灑在她身上。

“慕...慕先生。”

見到他,江徽感到心驚肉跳。

他鬆手,問道:“燙到了?”

江徽一愣一愣的,慢慢搖搖頭。

慕野鶴抽掉她手中的勺子,輕聲道。

“我來吧。”

這話一出口,江徽也不敢再繼續下去了。

她靜靜地待在一旁,他十分熟撚,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感覺上做飯這種事情他很拿手。

“隻有白麵饅頭了,介意嗎?”

慕野鶴揭開鍋蓋,熱氣騰騰的,裏麵躺著四五個胖乎乎的饅頭。

她不挑食,搖搖頭,表示沒異議。

很快,一頓簡單的早餐上了桌。

兩人對立而坐,江徽稍顯局促不安,她攪動手指,幫忙舀了一碗小米粥在他麵前,撕開饅頭,放在嘴巴裏細細咀嚼,幹巴巴的,沒有一點兒味道。

不經意間,瞥見餐桌上放著一罐醬料,江徽小心翼翼,帶著一些探究問道。

“...慕先生。”

慕野鶴掀起眼簾,視線微抬。

“我可以試試這個嗎?”

她指了指。

他點頭,沒有說什麽。

得到主人允許後,江徽才敢有所動作。

她挖了一點,放在饅頭上,然後咬了一口。

江徽皺眉,腦海裏閃過一幀幀記憶碎片,可她卻一個也抓不住,耳畔響起刺耳的聲音,味蕾勾起零碎記憶。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怎麽了?”

見她情況不對,慕野鶴放下勺子,表情凝重。

女孩淚流滿麵,臉上**漾起一個笑顏,緊接著她對他說出了一句久違得熟悉的話。

“慕野鶴…真的好好吃啊。”

而她流露出來的神情與當年的莊閑雲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