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野鶴任由他如何謾罵踹打,他都低著頭沉默不語,沒有絲毫反應和反抗,阿德聽見動靜便直接闖了進來。
比特犬護主心切,它齜牙咧嘴,前腿先舒張匍匐,放低姿態,後腳彎折放寬,儼然一副準備進攻的姿勢。
“不準動!”
見狀,慕野鶴畜出聲怒遏,眸中迸射出一道利光,製住阿德。
阿德不甘,卻也隻能被迫乖乖聽話,頭顱低下,它瞪著眼睛,發出殘忍野蠻的凶光,嘴皮掀開,露出一口尖銳的獠牙,發出低吼聲,一股狂躁不安的情緒在它身體裏遊走。
“...嗬,真是訓狗有方。”
莊重石冷嘲熱諷了一番,旋即又抱著懷裏的日記本躲得遠遠的。
房間內,一片沉默寂靜,隻聽得見外麵冷風吹動樹葉的窸窸窣窣的響動,慕野鶴雙膝跪在地上,直到僵麻感襲遍雙腿,令他暫時失去知覺。
慕野鶴才緩緩開口,聲線低壓。
“您放心...我一定會將事情處理解決好。絕對會給您和雲雲一個交代。”
接下來的每一步都不容許他踏錯。
若是錯一步,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等他解決完徐圖之,就該輪到他自己了。
等慕野鶴榨幹利用完個人價值之後,他就會去見她。
生則同衾,死後同穴。
在她死後,慕野鶴早已經規劃好了這對他來說漫長又晦暗的一生。
這十年,都是他在苟且偷歡。
足夠了。
跪了一個小時,慕野鶴從地上站起,他彎腰對莊重石鞠躬道別,剛轉過身,他就迷迷糊糊地叫住了他。
他蹲在地上,雙手捧著一本日記,顫顫巍巍地往上抬了抬,遞到他眼前。
“...雲雲,替雲雲報仇雪恨。”
莊重石將最珍重的日記本貢獻出來,眼中滿是作為父親失去愛女的滄桑與悲涼,同時還有深切的仇恨和幽怨。
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失勢,與十年前再不一樣,莊重石現如今能求的隻有慕野鶴。
從養老院出來已經是十一點了,老院長看著手中的支票笑得眉飛色舞,攥在手心愛不釋手,生怕一個不小心掉水裏浸濕了。
阿德對他自始至終都凶巴巴的,錢拿到了心情也跟著變好了,他嘟囔著嘴,衝阿德啾啾幾聲,手也配合著擺動兩下。
果然金錢能夠使一些貪婪的人戰勝一切恐懼。
這下,連惡犬都不怕了。
即便阿德下一秒撲過來咬傷他一口,恐怕也會笑嘻嘻地誇讚說咬得好咬得妙。
“伯父就擺脫院長關照了。”
老院長將麵前這位金主送到門口,慕野鶴牽著狗繩,側過身來,麵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老院長笑得合不攏嘴,客氣回複道。
“哪裏哪裏,慕總的伯父就是我的伯父。我啊,一定不負您囑托。”
話音落下,慕野鶴心不在焉地頷首,轉身離去。
見他人已經走遠都沒影了,老院子雙手高高托起那張填寫了數額支票,使勁親了又親,但又怕被起夜的人看到,於是回去時又偷偷摸摸地放進了內側口袋裏。
夜已深,雨已歇。
慕野鶴返回車前,剛要打開車門,阿德卻出現異常反應,它不停的掙脫狗繩,繩索牽扯得繃緊,一直往一個地方探去,可它也不叫,硬生生扯動,像是發現了什麽,一定要將他帶去某一個地方。
他沒法忽視,隻能放開牽引繩,阿德一個衝刺拐彎,幸而他及時跟上,視野中出現了她的身影。
路燈下,女孩坐在花圃外圍石磚上,她雙手放在膝蓋上,眼睛紅了一塊,哭得厲害卻又不停的擦眼淚。
直至察覺到比特犬的靠近,阿德慢動作走到她麵前,尾巴高高立起,在空中小幅度晃動,像是在學著其它狗子一樣用這種笨拙的方法哄她。
女孩哭得眼睛紅腫,一看到她立馬哽咽道。
“阿...阿德。”
她打著哭嗝,眼淚奪眶而出。
江徽蹲下身,緊緊抱住它,哭得更加凶猛。
阿德四條腿倒退兩步,立刻不敢動彈,它從來沒有跟人類如此近距離接觸過,頂多被摸頭,她一上來就這麽大一個動作,有些猝不及防。
慕野鶴遠遠的站在一旁看著,沒有上前打擾他們。
在這半小時內,他不知道她在哭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等過了好久,女孩終於停止哭泣,他才緩慢上前,微微彎腰,遞過去一條幹淨的手帕。
“偷偷一個人躲到這來哭什麽?”
江徽一直在給阿德順毛,頭頂上方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她抬起眸,眼中帶著淚花。
說實話,她有被嚇到。
她剛才隻顧著一個勁的哭了,根本沒深入想過阿德為什麽會出現在這?
真是又尷尬又丟臉。
哭什麽?
她也在尋找這個原因。
“慕...慕先生,晚上好。”
但她還是強裝鎮定的站起來,抬手擦了擦眼角餘淚,朝他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晚上挺好的,但我看你挺不好的。擦擦吧。”
他對她點點頭,再次將手帕伸到她麵前。
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江徽再不接可就真的不識抬舉了。
她低頭道謝,接過那方柔軟的帕子,攤開方巾帕子擦過皮膚,帶走了濕黏的淚痕。
過了好一會兒,慕野鶴又問道。
“所以,現在能說了嗎?”
“...啊?”
江徽反應慢了半拍。
“半夜哭什麽,是工作上遇到什麽困難了?”
聞言,江徽垂下腦袋,搖搖頭,不願意說話。
因為緣由她也不知道。
今天都太反常了。
不。
不僅僅是今天,從她在醫院裏醒過來之後,她變得疑神疑鬼,根本不像是她自己。
江徽害怕。
她感覺自己快要變成一個瘋子了。
“阿德不會允許別人靠近它。”
這句話,沒頭沒尾。
江徽卻是有點聽懂了他話裏的深層含義。
她剛剛失態,抱了它。
或許,在那一刻,她真的太需要一個人依靠了。
就算是一條惡犬她都沒有想太多。
“慕先生。”
江徽不經意間瞥見了他的臉。
“您的臉...”
燈光下,慕野鶴硬朗分明的五官暴露出來,左臉上一個清晰可見的巴掌印,紅得幾乎要滴血。
那是剛才莊重石留下的。
他下手生狠,毫不留情。
“我知道前麵有一個藥店,您先在這兒等我一下。”
女孩說完,不等他說話,就已經起身踩著水坑用力往前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