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閑雲急急拉住他的衣角,在這種心難安的環境中,唯一難得的熟悉感令她不想鬆手。

少年回頭,不客氣的冷斜了她一眼,莊閑雲剛到嘴邊的話立馬噎住了。

她突然覺得這個人很可怕,是個不好惹的。

“雲雲!”

這個時候,莊重石和幾位老師都已經追了上來,莊閑雲也悻悻收回了手。

“雲雲,你怎麽跑那麽快!你不能劇烈運動知不知道?”

莊重石手上還拎著一雙鞋子,他一路追莊閑雲到這,老臉滿紅,一上一下大口喘息著。

他蹲下身去,把鞋子平穩的放在地上,讓她穿好,莊閑雲立刻覺得不妥當,忙退了幾步,然後自己去穿好鞋子。

“雲雲,你真是太任性了。”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莊重石也不敢真的去訓斥她,畢竟是捧在心尖的掌上明珠,平時磕著碰著了,他就要心疼好半天。

“...對不起,爸爸。”

雖然還是覺得哪裏怪怪的,但她還是出於本能的去尊稱麵前的男人為父親。

莊閑雲低垂著腦袋,雙手放在一起攪著衣服的一角,像是個認真認錯的小孩。

見莊閑雲沒什麽大礙,各個老師也總算是放心了,謝老師注意到少年的存在,也對他道了一句謝。

“慕同學,多虧了你啊。”

提到這個人,莊閑雲微微抬眸去偷看他,期待能夠在他臉上看出另外的情緒。

然而,那少年對誰都始終淡淡的,隻是這次有意無意的夠了下唇角,回道:“不礙事。”

他聲音很好聽,清冷得如幽深山嶺裏的一股清泉,嗓音沉穩又帶著幾分磁性,隻不過情緒很低伏,像是浸了許些冰雪在其中調和。

說完之後,他又禮貌的向幾位老師告別,態度冷淡疏離,不染纖塵似的。

莊閑雲想,這真是個怪人。

“謝老師,經過這次的意外,閑雲可能受到了點驚嚇,我想先請幾天假,接她回去調理調理。”

莊重石愛女心切,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想帶莊閑雲回去檢查一下才放心。

見此,謝老師也不可能推脫,方才的情況大家都有目共睹,就怕莊閑雲有個好歹,那這樣的話,這個責任是誰都承擔不起的。

“行,先帶莊同學回去調理調理吧,不著急。”

莊閑雲盯著那清冷的少年的身影越走越遠,這才收回了視線,再低頭時,才發現地上掉了東西。

她彎腰俯首撿了起來,是一個自製信封,應該是剛剛不小心撞上他的時候,從他口袋裏掉出來的,上麵寫了三個字落款。

慕野鶴。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這三個字的這一刻,她的腦袋不知道被什麽狠狠的刺痛了一下,震得耳邊嗡嗡直響。

慕野鶴...

她到底是在哪裏聽說過這個名字?

為什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她似乎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莊閑雲最後跟著莊重石回家了。

這一路上,她都靠在車窗上望著外麵倒後退的景色,神情懨懨的,一言不發。

莊重石也發覺了,隻當是她今天受到了驚嚇,等到了家得好好安撫安撫她的情緒。

估摸著十幾分鍾後,車子抵達了老宅院門前,有傭人上來迎接。

莊閑雲下了車,看著麵前這座高大矗立的老宅,屬於她的記憶逐漸一一湧現在腦海,但是這感覺很不真切。

她也沒多想,女傭帶著她上了樓。

緊接著,莊重石吩咐道:“快點請醫生過來給小姐瞧瞧。”

“還有,熬點紅棗蓮子湯給小姐補補氣血。今天的藥都煎好了吧?”

直到上樓了,莊重石的聲音才消散在身,再也聽不見了。

莊閑雲一進房門,渾身緊繃著的神經才得以鬆懈下來,她什麽都不顧,整個身子摔在了**。

床頭放著很多各式各樣的小熊娃娃,她盯著頭頂上的天花板,回想今天發生的這些事,內心的異樣再次不安分的蠢蠢欲動,這很讓她煩躁不安。

摸了摸口袋,摸到了什麽後,莊閑雲又立馬坐起了身體,拿出了那封信出來。

信是完好密封的,摸著裏麵裝了幾張什麽東西,很薄。

但她並不打算拆開看看,這行為舉止可不禮貌,還是等回學校了再還給他吧。

莊閑雲摩挲了一圈上麵的三個字,回想起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情景,才發現他好像很避諱別人過於靠近他,所以他會下意識的拽住她的手腕。

目的就是為了讓她離他遠一點,摔也別摔到他身上來。

在想通了這點之後,莊閑雲真是又有點氣有點驚。

可仔細思量,他和自己又不熟,阻止她沒有摔倒已經是仁義盡致了。

難不成還想讓他抱著她轉幾個圈圈不成?

“雲雲。”

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莊閑雲趕緊把信封收好,坐直了小身板,然後清了清嗓子才讓莊重石進來了。

莊重石身後還跟著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他輕言細語的對莊閑雲說。

“雲雲,讓醫生檢查一下好嗎?”

還帶著幾分商量的口吻。

莊閑雲點頭:“好。”

莊閑雲的回答讓莊重石有些意外,像是怕她下一秒就會反悔,他趕忙讓醫生去給莊閑雲做檢查。

以前,雲雲總是很不願意配合醫生做檢查,甚至連喝藥都不肯,要苦口婆心和她僵持很久,才會有稍微一點點的進展。

除了在病情上她會有很大的抵觸情緒產生,其他方麵她卻是很乖巧聽話的。

可今天,不僅是發生的事情很反常,就連她都好像不再與往日一樣倔強了。

一係列檢查下來,沒有什麽大問題,醫生也就叮囑了幾聲不要勞累和運動,多調養幾天就可以了。

聽到這些話,莊重石才算徹底放心了,不然心裏總是不踏實。

送走了醫生後,莊重石還待在莊閑雲的房間裏沒有要走的意思。

莊閑雲抬頭疑惑的看著他,問道。

“爸爸,還有什麽事情嗎?”

“雲雲,你知不知道今天差點要嚇死爸爸了?”

在後知後覺中,莊閑雲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今天體育課上跑步的事情。

莊閑雲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垂著頭認錯。

“對不起爸爸,我錯了,不會再有下次了。”

這一低聲認錯,莊重石都舍不得再怪罪女兒了,他歎了口氣,對她說。

“你這性子啊,有些時候真像你母親,說安靜乖巧可又強得不行。”

說起莊閑雲母親,莊重石眼神又暗淡了下來,兩眼無光。

“雲雲,爸爸真的隻剩下你了,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長大,這樣才不會辜負你在天之靈的母親啊。”

莊閑雲愣了愣,看著莊重石眼眶泛紅的模樣,她心口微窒,喉嚨發澀,艱難的應道。

“...好。”

一個大男人在她麵前掉淚,或許他真的愛極了她已經逝去的母親。

莊閑雲一個人在家裏休養了整整三天,每天無聊得很,高一高二的書本翻了又翻,悶在家裏實在難受,知識點難免有些學不進去。

這三天,流失的記憶漸漸恢複了過來,她想,大概率是上次的意外真的嚇到她了吧。

所以,腦子有些不清醒。好在,最近她的記憶處於慢慢回歸本體的狀態。

下午五點,她準備下樓吃飯,突然有一個人興衝衝的鑽進了莊家。

“你家小姐呢?”

她一進門,幾個女傭對她是客客氣氣的。

莊閑雲聞聲瞧了過去,來者是個女孩兒,她穿著一身整齊崇陽中學的校服,下麵搭配著一條堪堪到膝的短裙,她紮著高馬尾,模樣倒是俏皮灑脫。

“雲雲!我可算是見到你了!”

那女孩一見到她,就飛快的跑了過來,緊緊的抱住她,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莊閑雲被這熱情怔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女孩鬆開了她,臉上又掛滿了擔憂,目光在她身上渾身打量,嘰嘰喳喳的聲音不絕於耳。

“讓我看看,你的身體怎麽樣,還好嗎?”

“嫻嫻。”莊閑雲喊了她一聲,告訴她:“我沒事,已經好啦。”

孟靜嫻卻是嬌哼:“你別騙人。”

她和莊閑雲是一塊長大的,她身體狀況究竟如何她會不清楚嗎?

隻是這一次,真的是要嚇壞她了。

莊閑雲出事的時間剛好碰上了她抽考的時間,所以那天她在考場上焦急得不行,想著趕緊答完卷就去看她。

不曾想,她趕到時,莊閑雲已經被莊伯伯給接回了家。

這麽幾天,莊伯伯想讓莊閑雲好好休息,所以不讓她看望莊閑雲。

還好,今天一來見到她沒事就好。

孟靜嫻在她的記憶裏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姑娘,做什麽都挺勇敢的,不像她怯弱無趣還刻板。

她一過來,就一直在莊閑雲耳邊嘰嘰喳喳講個不停,不過總算是能有個一起說話的伴兒了,不至於像前幾天一樣悶得不行。

“雲雲,你什麽時候回學校啊?”

孟靜嫻扒拉了一口飯,含糊不清的問她。

莊閑雲想了想:“明天吧。”

她突然想起了,還有一個信封沒有還給他。

丟了東西,他應該會挺著急的吧。

“這麽快。”孟靜嫻驚了一下,問道:“莊伯伯能同意嗎?”

莊閑雲差點就忘了還有莊重石,以他的個性肯定是希望她再休養幾日的,但她覺得這幾天也夠了,而且醫生也說了沒什麽大問題。

“等爸爸晚上回來,我會跟他講的,而且在學校拉下太多課程總歸不太好。”

她可不想到時候和別人拉了半截。

莊閑雲攪拌了碗裏的米飯,見孟靜嫻靜靜的盯著自己看,有點奇怪。

“怎麽了嘛?”

“雲雲,你好奇怪啊。”

這問題問得讓莊閑雲蹙了下眉,不明所以的看她,聽她說完。

“我記得你以前很逃避這個問題的,而且你還跟我說過你很不喜歡去學校,因為要和別人打交道。”

聞言,莊閑雲眉心一跳,好像之前自己確實這麽和她說過這種話。

至於,為什麽不逃避了,不抵觸社交了。

這其中的原因,她也不知道。

“算啦。”

孟靜嫻幹脆不去計較了,“這也算是好事啊,至少你學會麵對了。”

她說的很有道理,確實是一件好事啊。

兩人邊吃著飯,聊著天,孟靜嫻移了移椅子,靠近了她,神神秘秘的問道。

“雲雲,你知道我們學校的慕野鶴嗎?”

再提起這個名字,莊閑雲還是難抵心裏的異樣感。

她搜尋腦海裏有關於他的記憶,才發現自己之前跟這個人毫無交集。

莊閑雲搖搖頭。

“也是,你這個悶葫蘆怎麽會知道他?”

莊閑雲:“...”

“我覺得他好奇怪哦。”

孟靜嫻又說,“他是不是家裏經濟條件不太好啊?我老是碰見他在學校裏拾空瓶子。”

這麽想一想,好像上次碰見他的那次,他手上也是滿滿當當的一筐空瓶瓶罐罐。

兩人吃完飯後,又說了會話,見天色不早了,孟靜嫻跟她告了別,還直言明天來等她一起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