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話音擲地有聲,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自禁屏住呼吸,不敢出聲,就連孟閔均都震驚到一直盯著她看。
記憶裏,她還是第一次這麽較真。
而且,還是為了別的人。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莊閑雲,準確來說,這段時間他見識到了她太多的不一樣。
她就好像不是她一樣。
難道一朝一夕之間,一個人的變化真能有這麽大嗎?
見莊閑雲氣焰囂張的護在他身前,慕野鶴目光顯得有些遲鈍,眼神呆呆的看向背對著自己的她,時間仿佛都已經靜止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冬日裏的一盆火爐,而他全身心都被拱得暖烘烘的,再也不似從前那般隻能縮在陰暗的角落裏獨自取暖。
這還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站出來維護他。
小時候,慕野鶴第一次被其他小朋友欺負了,他會反抗,試著以牙還牙,但是那些小朋友玩不起,隻要他反擊回去,他們就會哇哇大哭,把家長招惹過來。
之後,那些家長自然幫親不幫理,對他冷眼相對,罵他是個沒爹沒媽的野種。
回到家後,他也會把這件事告訴舅舅舅媽,以為他們會為自己討回公道,可是他們並不想搭理,甚至還反過來說他沒用。
再後來,這種事情多了,他也就不再說了,就算那些小朋友再罵他打他,忍忍就過去了。
可是,他也會羨慕,羨慕其他小朋友哭了,身邊有爸爸媽媽撐腰哄著。
他什麽都沒有。
這一次,他終於嚐到了被人維護著是什麽滋味了。
味道很甜,像糖果一樣,不過又有點酸。
“我說了,道歉。”
莊閑雲挺直了腰板,不甘示弱,愣是要硬碰硬,見雙方僵持不下,孟閔均走了過去,拍著嚴炎的肩膀,說道。
“道歉。”
嚴炎歎了口氣,既然隊長都發話了,他也已經沒有理由再堅持了。
嚴炎上前了幾步,站姿散漫,態度算不上真誠,透著幾分不情願。
“同學,不好意思啊。”
他甚至連一句對不起都不願意說出口,生怕自己的麵子因為他而掉了一地。
麵對對方的道歉,慕野鶴什麽也沒說,換言之,他並不在乎這些形式上的東西,很虛浮。
一句道歉下來,莊閑雲斜睨了他一眼,這才算是罷休,隨之她拽著慕野鶴就離開了球場。
一場熱鬧下來,同學們也都覺得沒意思,零零散散都離開了。
孟閔均卻還追隨著她的身影,不肯移開,他低頭,思緒層層疊加,或許在這場比賽中,他心中也有那麽一瞬間橫生邪念,也想試圖扳倒慕野鶴。
不過,他後麵來得及做出行動,嚴炎倒是比他快了一步。
直至兩人都消失不見了,孟閔均這才收回了視線,他走到嚴炎麵前,將籃球砸進他的懷裏,提醒道。
“下次別再這麽做了。”
他知道嚴炎這是在為他打抱不平,但沒必要,不僅沒成功,慕野鶴倒是占了上風,還給他做了一次助攻。
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都被觀眾席上的另外一個人看在眼底,他輕勾唇角,扶著輪椅而去。
因為慕野鶴手臂受了傷,怕不及時處理傷口會感染,莊閑雲就一路帶著他去了醫務室,現在大家都還在比賽,校醫這個時間點也不在。
她讓他先坐著,然後對她說。
“慕野鶴,你先在這裏等著我,我去給你找校醫。”
不等慕野鶴做出任何回應,莊閑雲就已經率先跑出去了。
他還想提醒她不要跑太快來著,結果人就沒影了。
話到嘴邊,隻好咽了回去。
過去了十分鍾,慕野鶴一個人待在醫務室閑著無聊,於是便起身先自己給自己處理傷口,原本他是打算著離開的,但又想到某人還沒有回來。
他就隻好作罷,乖乖等著。
慕野鶴在醫務室轉了一圈,找到了繃帶和消毒藥水,他忍著疼痛,將一瓶藥水對著傷口灌下去,刺痛感讓他五官逐漸扭曲。
“嘖。”
忽地,室外傳來一道輕嘲聲,那人無端著笑,笑容陰森發麻到喚醒了慕野鶴的深處記憶。
他記得,他第一次神誌不清醒被懸吊在窗戶上時,就是被這道笑聲給喚醒的。
緊接著,那人又緩緩的說著話。
“哥,你怎麽還是這麽沒用?”
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第一反應,慕野鶴全身心都提高戒備,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幽光,周圍都升騰起一股肅殺之氣。
徐圖之坐著輪椅,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他沒有進去,隻是選擇在門口,可能出於他是個殘疾人,不方便挪動輪椅。
他穿著一身便裝,長得人模狗樣的,總是陰惻惻的露出笑容,叫人生寒。
“已經淪落到還要人小姑娘保護了?”
徐圖之把剩下來的話一並說完,慕野鶴一雙鷹隼的眼眸猶如猛獸碰上了敵人,決意將那道門劃分為自己的區域。
一旦徐圖之敢踏入,他就會露出一雙利爪向對方發起進攻。
“你怎麽在這?”
慕野鶴語氣狠戾。
徐圖之不是本校的學生,他又怎麽會進來?
聞聲,徐圖之唇角悠悠含笑,他就喜歡慕野鶴因為看見他後而恐懼的樣子,這令他興奮不已,全身的血液都開始隨之沸騰了起來。
“哥,你們學校真差。”
他搖搖頭,毫不掩飾嫌棄的意思。
這麽些年,徐圖之因為雙腿殘疾不能像其他正常人一樣去學校上學,所以長年累月都是在家裏上課,封琴給他找的都是頂尖教師,來給他一對一輔導。
徐圖之成績算是不錯的,可以說是和慕野鶴不相上下的。
就連私人教師都忍不住惋惜,覺得實在是可惜了這麽一個人才。
如果他的雙腿沒有殘疾的話,他恐怕可以比慕野鶴更加的出類拔萃,叫他人信服。
每每提到這個,封琴對慕野鶴的恨意就會多出幾分,她一味認定就是慕野鶴害慘了她的兒子,當年同意徐國棟帶著這個小野種回家,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
徐圖之慢條斯理的給自己擦手,上身前傾,稍微俯了俯,笑著問了一句。
“剛剛那個小姑娘是你什麽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