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聲音震穿靈魂深處,直達記憶根源,似乎聽見了某種東西碎裂,與之過往重合疊加在一起,形成幻影般的現實。
男生單肩背包,穿著一身幹淨嶄新的高中校服,眉目清秀,渾身散發著一股活力和熱烈的氣息。
他禮節性彎腰,跟老師問好。
江徽眼神錯愕,微微出神。
真的是他...白庭...
那張十七八歲的麵孔和二十七八歲以後的他一般無二,隻是現在五官略顯青澀,但足以認出來。
未來的白庭成熟穩重,做什麽都遊刃有餘,而且細節處理周到,對任何人都很溫和有耐心,在與他相處的過程中,江徽能感受到他刻入骨子裏的教養和禮貌。
後來,在某一天的午後,他對她說。
“江小姐,我們...試一試吧?”
江徽有些意外,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不為什麽,比起他人,他更適合結婚。
他們之間更像是親人。
那邊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炙熱的目光,白庭稍微一轉頭,四目相對,眼神交接,就這樣碰撞在了一塊。
江徽很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戰術性地盯著天花板看,又偷偷擰回頭,她的尷尬操作他全都瞧見了,白庭看得很想笑。
等她回過頭,他又開始跟老師交流討論,江徽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他就是上次在酒吧幫了自己的那個男生,她的牌技就是他教會的,當時他還誇讚她第一次玩,牌就打得很不錯。
緣分真的很妙不可言。
待謝文成交代完事情,江徽再去尋找他的身影,早就已經不見了。
白庭先一步走了。
上次他排名全年級第二,所以他是轉學到了崇陽?不知道他在哪個班...
這麽想著,江徽在拐角時,差點撞上一個人,幸虧她站定了腳,麵對他,更多的是無措。
他不認識她,但她卻認識他。
“又見麵了,同學。”
趁她走神之際,他已經來到了她身邊,愉快的笑了笑,向她揮手示意。
江徽心亂如麻,緊握手指,冷靜下來後,故作輕鬆地抬頭,給予他回應。
“是你啊。”
她指的是在酒吧的事情。
“嗯,沒想到你也在這所高中。”他伸出手,正式自我介紹:“你好,我叫白庭,白色的白,庭院的庭。”
“我知道。”
白庭不太明白:“你...知道?”
嘴太快了,江徽把心裏話一不小心給講了出來,她立馬修正。
“我的意思是,你的名字很好聽,摸底考那次成績單公布過。”
提到這個,白庭有點不太好意思了,摸了摸後頸,尷尬地笑著說。
“那次啊...我剛好辦理轉學手續,校方想看看我的實力夠不夠上崇陽,所以就和你們考了同一張卷子,不過我是單獨安排在一個考場的。”
學校這種作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曆來如此,他來得不是很湊巧,考生號和考場都已經安排好了,也不好再將他插入進去,所以隻能讓他一個人一個考場,學校沒人認識他是正常的。
“對了,我還沒問你,你叫什麽名字啊?”
他問道。
“我...我叫莊閑雲。”
江徽有點遲疑,但還是說出了現在身份的名字。
他不認識江徽是誰,而且她現在也不是江徽了。
突然說出另外一個名字像神經病。
“莊閑雲?”白庭掂量了是哪幾個字,默念了一下,笑說:“你的名字也很好聽。”
他們倆聊得很愉快,江徽也想多了解一下白庭現在的事情,畢竟未來他們倆是共度一生的伴侶。
殊不知,有一個身影就站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角落裏,靜靜地看著他們交流,那雙眼神涼薄冰寒,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那是你同學?”
最先察覺到的是白庭,他覺得那個人有點眼熟,下巴抬了抬,引領她看過去,江徽抬頭過去時,看到的是他轉身離去的背影。
她淺淡笑意逐漸收斂,心情忽地沉重下來,語氣淡漠。
“我...沒看清,不知道。”
要想讓一切回到正軌,有的東西必須斬斷。
反正,他以後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
“不過我見他很眼熟啊。”
白庭盯著已經消失了的身影,若有所思。
他想起來了,是那個在酒吧裏和混混痞子們正麵剛的少年。
一聽到這話,江徽心口一緊,突然替他緊張,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語氣嚴肅了幾分。
“你一定要離他遠點。”
“...為什麽?”
白庭愣住,然後低頭看著她抓著自己手臂的五指。
纖細白皙的小手因為用了力而泛紅。
意識到自己逾距行為,江徽收了手,咳嗽了兩聲,對他說:“他...不是什麽好人,你要記得遠離他。”
江徽想不到什麽理由了,隻能隨便含糊一下。
不是什麽好人?
有嗎。
他腦海中再次浮現那個少年不顧一切衝上來對抗一切的一幕。
作為局外人,白庭知道他是為了誰。
但她...
白庭搖搖頭,未知全貌,還是不予置評了。
在談話中,江徽才清楚他因為成績好,而且選擇了理科,分配到了一班,和慕野鶴一個班級,那麽他們倆更是多多少少免不了交集。
她真想早點知道他們倆究竟是因為什麽而結仇,這樣一來,江徽也可以避免事情的發生,解除兩人的仇怨,改變未來白庭被報複的結局。
思緒逐漸抽離,愈來愈遠,江徽搖了搖混亂一團的腦袋,腳下不穩,下樓險些崴腳,不過有人先一步拽住她,這才沒徹底踩下去。
江徽剛想說謝謝,結果就撞進了一雙黝黑、深不見底的眼眸中,她晃了晃心神,瞳孔震動得厲害,收回了目光。
他收回了手,淡淡開口,聲音清冽冷沉。
“看路。”
江徽沒去看他,喉嚨一陣陣發堵:“...謝謝。”
說完之後,兩人的氣氛沉陷,除了周圍同學們的朗朗笑聲,就剩下他們的相顧無言。
“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先走了。”
恢複自己的記憶之後,她很想逃離,但無可避免。
“有的。”
在她抬腿的下一刻,慕野鶴出聲了,緊接著,他緩緩說道。
“這段時間...我不是故意不主動給你發消息的,我...隻是怕打擾到你休息。”
江徽怔住,抬頭終於正麵看向他時,下一句話也隨之而來,狠狠地觸碰到她的心髒最柔軟處。
“我...也很擔心你。”
他神情認真,卻落寞孤寂,像一個乖乖認錯的孩子。
慕野鶴眼底再也看不見戾氣,取而代之的一片柔和與溫暖,眼中似乎閃爍著星星點點的亮光,抵達她內心最深處。
江徽避開他赤誠的目光,心中有一個不太妙的預感。
怎麽辦...眼前的這座冰山似乎開始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