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徽徹底慌了神,她匆忙挪開視線,眼前卻出現一串沉香木佛珠,一顆顆珠子組接在一起,安安靜靜地躺在他掌心。
“這個你戴在手腕上,保平安。”
慕野鶴語氣癱軟下來,帶了一絲絲祈求的意味。
眼看他就要去牽自己的手,江徽強硬地躲開了他的觸碰,眼神躲閃,對他說:“不用,我還有作業沒寫,先走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她要明白一個道理,她是江徽,不是莊閑雲。
這場荒唐的夢早就該醒了。
慕野鶴沒動,就站在那兒,緊緊地捏住佛珠,指尖泛白,一個人盯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許久。
一天下來,江徽還是能夠很好的去適應,她身體裏承載著兩份記憶,有時候連她自己都需要去刻意控製分清,莊閑雲本人的情感絕對不能影響到自己。
以前孟靜嫻一下課就到七班門口等她,但現在不知道是怎麽了,一個人神秘兮兮的。
“你...有事情瞞著我?”
江徽一語道破,孟靜嫻臉紅耳熱,把手機收回口袋裏,支支吾吾。
“啊...?有嗎。”
孟靜嫻抵不住她探究的神色,於是敗下陣來,湊到她耳邊,偷偷摸摸的。
“雲雲,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江徽:“?”
沒想到孟靜嫻平時大大咧咧、不著調的樣子,在青春時期也會有喜歡的人,難怪總對著手機**癡笑。
“誰這麽倒黴?”
江徽嗆她一句,惹得孟靜嫻使勁錘她。
兩個人剛走到門口,孟靜嫻也不鬧她了,胳膊肘戳了戳她的腰側,壓低聲。
“他在等你吧?”
語畢,江徽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就看到了慕野鶴。
他靠著校門口側邊站立,神情落寞,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皮垂落,遮住了一片陰翳,視線掃到她時,眼睛頓時亮起,江徽心裏咯噔一下,加快了步伐,甚至還扭轉了方向。
她們繞道而行,剩下他一個人迷茫無措地站在那兒,孟靜嫻不停往回看,慕野鶴沒跟上來,傻傻地站著。
“怎麽回事啊?”
孟靜嫻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你們鬧矛盾了?”
她可是一天到晚都掛念慕野鶴的人,怎麽這幾天一見到人就跑?
太不正常了。
孟靜嫻的問題,江徽都沒有回答。
她腦子亂亂的,也給不了她什麽回應,江徽就想靜一靜。
每次見到慕野鶴,眼前浮現的都是他們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那種氛圍太美好安謐了,以至於讓她淪陷其中,讓自己忘記了她是誰,首要任務是什麽。
慕野鶴是有未婚妻的人。
他很愛她的未婚妻,而她...是要和白庭相守一生的人。
他們兩個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雖然不能理解,孟靜嫻見她情緒低落,也識趣的沒再深究問詢下去,再抬頭時,孟靜嫻露出一抹欣喜的神色。
她鬆開了挽著江徽的手,語氣不自覺變得歡快。
“雲雲,我和別人有約,我先走可以嘛?”
江徽目光越過她的肩膀,看見了不遠處的人,瞬間了然。
不過那人有點眼熟。
她點頭示意。
孟靜嫻剛轉身,又猶豫著回頭問她。
“對了,楊叔會來接你嗎?”
江徽笑了笑:“再不走就別想走了。”
嚇得孟靜嫻奔遠逃脫。
見她已經跑到了那個人的身邊,江徽掉頭離開了,徐圖之卻是一直看著她,很深切。
“在看什麽?”
孟靜嫻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他回神,溫潤一笑。
“那個女孩...就是你說的好朋友嗎?”
她大方承認:“嗯,對啊!”
“下次可以叫她過來一起學習。”
孟靜嫻擰眉,有些疑惑。
他緩緩道:“小姑娘被好朋友拋棄,選擇了他人,總會有點不開心。”
聽完,孟靜嫻點頭讚同,覺得有道理。
江徽正一個人站在潯溪江岸,迎麵吹上來一陣輕風,平靜碧綠的湖麵泛起圈圈漣漪,微波**漾。
很清爽。
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向前眺望遠方,是連綿不斷的山峰,霧蒙蒙的,識不清真麵目。
江徽慢騰騰地吐出一口濁氣,似乎想要把這些煩心事一次性從體內排除,她最近陷入了反複掙紮的階段。
自從恢複記憶之後,每當午夜夢回,身體裏有兩種不同的聲音在撕扯尖叫。
她被極限拉扯,在逼迫分裂,做出選擇。
然而,夢裏出現的那個人更多的是慕野鶴。
他的出現,令江徽心緒不寧。
“江徽!”
這個名字突兀地響起,她猛地一驚,生生切斷了遊離的思緒,腳下險些沒站穩,摔進江裏。
她看了過去,是幾個高中生在橋上騎自行車。
江徽眼前漸漸清晰,看清楚了她們,還有...她自己。
女孩長相並不出眾,平平無奇但五官端正,她穿著一件紅白相間的校服,紮起一個高馬尾,正一個人推著一輛年代已久的腳踏車。
有人衝過來,摟住她,女孩回望扯出一個笑容。
那是...高中時期的她自己。
江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是意外的是驚喜的也是惶恐的。
她想上前,但收回了邁出去的腳步。
太唐突了。
而且,沒有人比江徽更了解自己。
這個時候的她,表麵上和誰都很要好的樣子,可實際上對誰都很防備。
她要是貿然過去,她一定會報警。
再說了,過去了她能說什麽呢?
“江徽,你的自行車壞啦?”
有女生問道。
她點點頭,另外一個女生又說:“都說了讓你換一輛新的吧,你的這輛自行車都不知道用了多久了。”
女生說話太直白,別人拉她,她也聽不懂一樣。
江徽什麽話也沒說,一直保持沉默,最後在分叉口時,她這才和同學分別了。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她跟上去了,跟在自己的身後,這種感覺很不真實,沒想到自己能有一天在第三方視角看見自己。
即使不能相認,那也是距離真實的自己最近的一次。
剛才的那些談話,她都聽見了。
江徽從小和外婆生活在一起,一直都過得很拮據,自行車是老式的,已經生鏽了,但她舍不得換,也沒什麽錢可以換。
況且,這輛車是外公和外婆結婚時的。
外公走後,它也成了外婆唯一的念想。
外婆每次見她騎這輛車,都會盯著看很久很久。
她不想荒廢了它。
江徽默默跟了一路,她和自己之間始終保持一段間距,生怕她自己發現,走到一條巷子裏時,耳邊響起老人的叫聲。
“徽徽咧!”
這道滄桑又慈祥的聲音極具穿透力,跨越時空,成功抵達。
江徽瞬間熱淚盈眶,恍然間以為是在喊她。
眼淚蓄滿了眼眶,視線模糊一片。
隔著很長的一段路,她看見了已經逝世多年的外婆在向她微笑招手。
她能夠有機會回到過去是上天恩賜和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