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走的那個晚上,江徽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麵,可外婆不怪她,嘴裏反複念叨著一句“我走了,我的徽徽怎麽辦...”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秒,她都是含著淚掛念她離開的。

在見到死去的親人那一刻,江徽再也崩不住,轉身掩麵而泣,眼淚從指縫滑落,身後是祖孫兩人的說話聲。

“徽徽,車子又壞啊?”

外婆去檢查自行車,發現車鏈子斷掉了,她安撫外婆。

“沒關係,等會我修修就好。”

說著,她攬著外婆進屋,祖孫二人說說笑笑,生活平和且寧靜。

她就像一個局外人,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其實江徽可以以另外一種全新的身份去認識高中的自己,如此一來,她可以以另外一種方式陪伴在外婆身邊一段時日。

沒人比她更了解自己,要想攻略自己並不難。

可是,絕對不行!

她不能打破規則,扭改某些事情,在江徽的記憶中,沒有莊閑雲這個人的存在。

慕野鶴和白庭已經是她最大的冒險,江徽還不知道若是扭轉兩人之間的局麵會有什麽後果。

她萬萬不能拖她們倆下水。

她是自私的。

就這樣,遠遠的看一眼就已經足夠了。

深夜。

霓虹閃爍,車流不息。

江徽一個人走在小路上,整個人都還很恍惚不定,一切都還很不真實,血液在身體裏逐漸變冷,唇瓣發白,小臉毫無血色。

她蹲下身,按著腹部,疼得站不穩,極力忍耐著痛苦。

以前,她痛經也會疼,但沒有那麽嚴重,每次身邊的同事提及痛經連腰都直不起,偶爾還需要吃藥緩解時,她都驚訝真的有那麽誇張的嗎?

現在,她繼承了這具身體之後,無論哪種疼痛她都一一見識體會到了。

莊閑雲底子實在是太差了。

江徽已經疼得直不起腰板,她咬緊牙關,蹲在大馬路上,等待疼痛緩解。

“莊...閑雲?”

有人叫了她一聲。

她強撐著意識,大顆大顆汗珠滑落下來,流進了眼裏,有些刺疼。

一抬眼,眼前的人逆著光,看不清臉。

可她卻想到了慕野鶴。

某個片段精準的在她腦中停留,一點點放大清晰。

差不多的情景,他蹲下來,讓她上來。

他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但他後背寬厚結實有力量。

她每次趴在上麵時,都感覺很有安全感。

他們倆的相處模式大概就是她說他聽,她鬧他看。

漸漸的,江徽才看清楚來人,是白庭。

這種落差感太大,心裏空落落的,很不舒服。

江徽搖搖頭,統統甩開荒唐的想法,她慢慢放鬆下來,看向了白庭。

“你怎麽在這?”

她太疼了,幾乎要睜不開眼睛。

“我回家。”白庭見情況不妙,臉色微變,俯身問道:“你還好嗎?我背你吧。”

說完,他真的蹲下去。

江徽愣了幾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趴上去了。

她疼得太厲害了。

“謝謝。”

她聲線顫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對了,剛剛你來的路上,有聽到狗叫嗎?”

他突然問道。

“...沒有。”

“好吧,可能是我聽錯了。”

對話終結,白庭背著少女走進白茫茫一片。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街角中,一灘鮮血滴落在地麵上,少年的臉緊繃著,他坐在地上,旁邊是奄奄一息的大黑狗,慕野鶴靜靜地看著他們遠去,神色這才漸漸緩和下來。

就差一點點...還好趕上了。

他想要站起來,麵前卻出現了一道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徐圖之保持微笑,看著他,溫和開口問候。

“哥,怎麽搞得這麽狼狽啊?”

見來人是他,慕野鶴眼裏除了冷漠,還平添了一份戾氣。

他抓著那條血臂,站起身來,眼皮壓了壓,俯視徐圖之,雙眸中滿是慍怒,他嗓音低啞得可怕。

“你幹的?”

“你太了解我了。”

慕野鶴青筋暴起,踹了一腳他的輪椅,輪椅往後倒了倒,但徐圖之麵不改色,一副好心的樣子。

“哥,以大欺小,以強勝弱,這個社會沒有人看得過去。”

他在提醒慕野鶴,如果這個時候真的對他做點什麽,周圍人一呼而傭,不管誰對誰錯,他們都會選擇站在徐圖之身後。

但慕野鶴的身後...永遠都是空無一人。

既諷刺又鮮明對比。

人們自以為是的堅守內心的光明與正義,實際上都是通過這些來滿足自己內心的虛榮感。

慕野鶴動作頓了頓,眼神波動了一下,他不能闖禍,暴露在外的鋒芒漸漸收斂。

他還有牽掛,不能出岔子,奶奶需要有人照顧。

如果他真的要對付徐圖之,起碼也要孑然一身的時候。

“真蠢。”

徐圖之評價一句,諷刺的目光放在展露一角的那串佛珠上,怕它丟了,慕野鶴擦幹淨手,重新塞回了口袋裏。

“慕野鶴,你不會以為三叩九拜得來的珠子,真能保佑她吧?”

他低頭,沉默。

慕野鶴從來不奢望命運對他心軟,但她...

真的不行。

在得知她脫離危險的第一時間,慕野鶴去寺廟裏還願了,為了求得這串佛珠,他一步一叩拜,三步九叩首來到寺前。

心誠則靈。

這是大師對他說過的話。

就算這種行為在別人眼裏看來真的很蠢,他也都要去嚐試。

慕野鶴自知,他不配站在她身邊。

她太神聖了,神聖到對她有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都是對神明的褻瀆。

當他看到她見到那個叫白庭的男生時,她眼裏有零碎的光芒,還有說不出道不明的喜悅。

慕野鶴就知道,真正匹配她的人出現了。

那個男生轉進了他的班級,他叫白庭,摸底考就排名在他下麵,僅次於他。

慕野鶴也認出來了,他也是上次在酒吧一同救下她的人。

今天又跟了她一天,她一直躲著他,他就遠遠的跟在身後,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跟著一個不認識的高中生,不知道她為什麽見到那戶人家會掉眼淚。

後來,她似乎又開始痛經了,慕野鶴很想上前,卻無意中看見了白庭的經過,糟糕的是他就要和她錯開了,而白庭身後跟著一條惡犬。

慕野鶴引領他,往她那邊而去,在他走後,慕野鶴單獨與那條瘋狗對峙。

趁他分神之際,惡犬撲上來,咬住他的手臂不鬆口,而在那個瞬間他看到她趴在男生身上,一顆懸掛著的心終於平穩落地。

他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