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徽停駐在此刻,目光緩緩抖落在她身上,孟靜嫻與她遙遙相望,眼含厲色。

這種眼神,江徽不由得脊背一陣發涼。

她是半路折返回來的,聽班長說莊閑雲剛剛過來班上找自己了,這一片區域大家都是第一次來,不是很熟悉。

孟靜嫻怕莊閑雲不識路,於是就問了班長她往哪個方向走了,結果就撞見了這一幕。

她想,她真是蠢,不應該過來的。

孟靜嫻就站在那兒持續了將近半分鍾,隨後緩步向徐圖之走了過去,將他扶了起來,和她交錯間,江徽腦子一熱,抓住了孟靜嫻的手。

“嫻嫻,你不要被他給騙了。他之前是走不了路的。”

她話音剛落,孟靜嫻幽幽答道:“我知道。”

“那你...”

“他在做康複訓練。”

等她說完,江徽愣著沒再講話了。

但她不願意放手,周遭的一切陷入一片沉寂當中,剩餘鳥叫聲和一些行人的腳步聲。

她沉聲道:“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晚點吧。”

撂下這句話之後,孟靜嫻便和徐圖之雙雙走遠了。

休息時間過後,大家又開始了漫長的旅途,這次是野外互動,需要在外麵過夜,學會如何在野外生存。

有一些男生嗤之以鼻,因為是第一次脫離家庭參加這麽刺激的活動,大多女生都很興奮不已,統統都聚在一起商量著晚上怎麽玩。

到了晚上的時候,夜風有點涼,沒什麽可以取暖的東西,有人提議他們可以分工,一部分出去撿火柴,另外一部分留在駐地準備晚飯。

這是一次很好增進同學們之間關係的活動,讓大家都有集體榮譽感和團結感,帶隊老師們也沒有拒絕,而是讓大家自己去組織。

江徽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對這個活動她不是很感興趣,便想著自己找個地方坐下靜一靜,誰知班長彭軍和副班長梁璿寂走了過來,問她。

“莊同學,你想要和誰一組?”

她剛想出聲,下一秒就看見了形單影隻的孟靜嫻,話到嘴邊又順拐了一下。

“我和三班的孟靜嫻一組吧。”

剛好,趁這個機會好好和她聊一聊。

梁璿寂點點頭,在名單上記下了她們倆的名字,然後走到三班班長身邊交涉了一下,叫了孟靜嫻的名字,帶著她過來了。

“那就你們倆一組吧。”

孟靜嫻眼也沒抬,沒去看她一眼,直接問他們班班長。

“我選的是撿柴火,她能行嗎?黑燈瞎火的,我怕她又犯病了。”

明明是一句關心的話,這一會兒卻別扭的變成了冷嘲熱諷的語氣。

三班班長怔了怔,有點遲疑,她還真忘了這一茬,在她開口之前,江徽直接打消了她的顧慮,渾然不在意的說道。

“我還不至於這麽嬌貴,我可以的。”

再三確認了之後,兩人便同行了。

不過,一路上,孟靜嫻完全不搭理她,自己走自己的,她們倆一人拿著一個手電筒,誰也不吱聲,氣氛安靜得可怕。

江徽吸了一口氣,在她彎腰去撿枯枝時,終於低下頭跟她道歉。

“...對不起啊。”

孟靜嫻像是沒聽見似的,把撿好了的枯枝放在塑料袋裏,直起身來繼續往前走。

“嫻嫻,我...我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說。”

她快步走了過去,拉住了孟靜嫻的衣服。

孟靜嫻也終於消停,直麵她。

“我知道。”

江徽一頭霧水。

“你發的短信我看到了,所以我才會來參加這次活動。”

孟靜嫻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也不是完全為了你,徐圖之說他想作為隨同,和我一起參加,順便做康複訓練,否則我現在正躺在家裏。”

再次從她嘴裏聽到‘徐圖之’三個字,江徽的內心是忐忑不安的,突然想起了今天的意外,她又鎮靜下來,直勾勾的盯著她,問了一句。

“你相信我嗎?”

在一片漆黑環境中,失去了視覺,其它感官就會顯得尤為敏感。

她們憑靠手電筒的幾分光亮,依稀看到了彼此的表情。

孟靜嫻凝視她,給出了她的回應。

“我相信那隻是意外。”

她說,她相信那隻是一次意外,但不乏其它的。

最終,她們倆還是走上了分歧的這條道路上。

“你相信我一次好嗎?”

江徽再次懇求。

“好啊,那相對應的,你也離慕野鶴遠點可以嗎?”

話音剛落,兩個人都沉默了,孟靜嫻笑了笑,不在乎的揮揮手。

“算了,我就知道你做不到,又何必要求我呢?”

孟靜嫻說完,與她擦肩離開,盯著她越來越遠的身影,江徽攥緊掌心,咬了咬牙,腦子裏各種想法在極限拉扯。

“如果...我說,我根本不是莊閑雲,你會相信嗎?”

一陣涼颼颼的風吹拂過臉龐,激起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她們遠離了喧囂和吵鬧,距離營地已經有好一段路程了。

不遠處的孟靜嫻站住了腳跟,這句話像是鎮定劑,沒再繼續往前走了,可是她好像再也聽不見如何聲音,腦子嗡嗡直響,似乎卡殼了一樣,再也思考不了。

江徽知道她的話起作用了,於是朝她一步步邁近,每說一句話,她就走進一步。

“你難道沒察覺出來嗎?我的種種異常行為,以前這麽喜歡你哥哥的人,為什麽突然就不喜歡了,還吵著鬧著要解除婚約。”

“以前這麽執拗自閉的一個人,連喝藥都不肯,為什麽突然就變得聽話懂事了?”

“有時候我甚至都不記得一些事情,還有我的字,和從前有了很大的出入,這些都很反常不是嗎?”

“以及,為什麽我第一次見到慕野鶴以後,就總是糾纏他,真的是我對他一見鍾情了嗎?”

江徽和她隔開了一個間距,沒再上前,孟靜嫻始終背對著她,她沒動,但可以感受得到身體明顯僵硬了,再也挪動不了。

她靜靜的聽江徽講完這些事情。

江徽的一番話霎時間讓孟靜嫻身體裏的血液都冷卻凝固住了,她大腦情不自禁地跟著她的思維去導入這些場景,生活中與她相處的每一個細節在此刻無限放大,隨即蹦出來一個疑惑和不尋常。

亂套了。

所有的一切都亂套了。

孟靜嫻的世界正在逐漸坍塌,思緒不受控製地紛湧,所有的想法都在跟著江徽走。

內心隻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叫囂。

她不是雲雲...

不對的。

怎麽可能啊?

如果她真的不是雲雲,那她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