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著唇,隻覺得口渴。

“周醫生,我想喝水。”看見這張跟夢裏一樣,比之前世記憶更為分明的臉,我本能的交付信任。

仿佛同他熟識已久。

周揚將手中的本子放下,去到桌旁給我倒了杯溫水,“慢點喝,小口的來。”

這種細致也就隻在醫生這兒能聽到了。

我聽話的捧著杯子,慢慢潤唇,感覺一股甘霖匯入嗓子,整個人頃刻間精神不少。

這會我才抬眸打量起周遭環境,發覺自己所在的病房是個套間,桌上還擺著一束新鮮百合。

我很意外,“臨時調出一個這樣的病房挺難吧,一醫院人一直很多的。”

周揚坐在我床邊,姿態儒雅,“你先生人緣好。”

他說話很含蓄,沒有把話說的太直接現實,那樣生硬,而是用更溫和的方式來交代。

“我以為是你安排的。”我總覺得醫生在院裏的話語權肯定比外人更大。

他便笑了,“也有一點小功勞,”隨即伸手摁了摁我心口,沒有任何曖昧氛圍,專業又嚴肅的眼神,“這兒疼嗎?”

我搖頭。

他又換了幾處。

見我一點反應都沒,便露出輕鬆的表情,“那問題不大,你隻是受了刺激暈倒的。”

醫患的話題聊完,他便又起身,再次問我,“要見他嗎?”

在我看來周揚跟我不僅僅隻是醫患,是來自前世的朋友。

可自打他見過陸應川,知道我沒有離婚後,似乎言行都克製許多。

我反而是欣賞他這樣有分寸的人。

陸應川在我眼裏就是個不太有分寸的人。

“不見。”

周揚似乎意外這個回答,“為什麽?”

“不想見。”我如今憔悴,不想演戲。

他目光垂下來,像是探尋,“我以為你們感情很好的。”

“在知道他出軌之後,還會這麽以為?”我笑的很諷刺。

周揚卻顯得沉靜,“不是,是在看到他送你過來的時候,很著急。”

“我見過很多送醫的病患,是不是真的擔心一目了然,況且你們沒有離婚,可見是很有感情的。”他像是旁觀者,述說一場事實。

我便知道為何他對我的態度有微妙改變,自然是不想摻和別人的婚姻。

可如果周揚知道我離婚了呢?

很奇怪,我其實也談不上立馬對誰有感覺,隻是那場夢帶給我不一樣的心理變化,裏麵出現的兩個人應該是對我很重要的人,否則命運為何安排我在昏迷之後夢見那般場景?

我如今很信天意。

可肖哲我是熟悉的,他也確實幫過我,但我們終歸一個圈子的。

周揚卻不一樣,他在我離婚後立刻出現,是什麽暗示嗎?

我雖不想立刻投身新的感情,但如果遇到正確的命中注定的人,我也不想白白放過。

一切就好像命運的指引。

“我們的事,比較複雜。”猶豫下,我依舊沒說離婚的事。

未免氣氛尷尬,我便掀開被子,嚐試下床,這時才發現自己身旁沒有任何掛水。

我沒多想,以為他們是知道我懷孕了所以沒給我用藥。

便隨口道,“還好我醒了,不然打針吃藥很麻煩。”

周揚也似普通的回複,“嗯,陸先生不讓,說你身體很差,要觀察後再決定要不要檢查。”

這倒是出乎我意料,陸應川對我還是有些了解的。

我心裏軟了軟,“他在哪?”

周揚拿起病床邊掛著的本子,手搭在門柄,“我去找他來?”

“嗯,謝謝周醫生。”

他走了沒多久,門外就傳來腳步聲。

但是在門口遲疑了會,然後再進來的。

我當時正站在窗前眺望風景,不過醫院下麵也沒什麽好看的,隻是今日天光不錯,明媚和煦,讓我心情好轉不少。

暈倒前的事,我不太願意回想。

好像被狗血潑灑一身,想起就讓我痛苦,如墜陰影。

陸應川進來後就沒動了。

他大概也覺得對不住我吧。

“站著幹嘛?”我沒回頭,隻冷冷問。

“醫生說你狀態不錯,隻是虛弱。”陸應川靠近我。

我能感覺他的溫度,察覺他抬手時的猶豫,但最後他沒有抱著我。

那讓我鬆了口氣。

我現在沒有力氣跟他爭執。

“吃點水果麽?”我兩站著也是尷尬,他最終走開,去桌子邊上給我找車厘子。

“不想吃,”我有些虛,便靠著窗邊的沙發坐下,凝視他背影,“周醫生說是你救的我?”

他或許聽出我的揶揄,轉身時麵色清冷,“談不上救。”

“嗯,我也這麽覺得,”我毫無顧忌的露出諷刺的笑容,“你當時選擇來抱我,而不是先去扯掉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黃蘭芳手中的橫幅,也許你是不想跟徐家母女起衝突,對吧?”

他露出不解又煩躁的眼神。

可我沒給他機會說話,立馬又道,“反而是肖哲這個徐娩的前任,不顧徐家的看法跟旁人的議論,直接跟黃蘭芳有了衝撞。”

“薑泠,”陸應川顯然克製,隱忍的情緒都發泄在兩顆被捏破的車厘子上,“你想我怎麽選?當時那種情況,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

我沉默著。

他則低著腦袋,拿紙巾胡亂的擦手,結果越擦越髒,弄了一手紅。

“我覺得,你應該在那晚守在病房時就把一切都處理好,”那天晚上若不是他心軟,不舍的叫徐娩難堪,事情就不會拖到現在,“你當時非要做個癡情守望者,等在病房門口到淩晨,卻不知道強硬點直接進去,你麵對要談判的客戶有這麽溫柔耐心嗎?”

我越說越激動,感覺一口氣都快上不來,可仍然要繼續,“你麵對我的時候也沒有這麽耐心吧?多少次我不想做的事你逼我做,我不想見你你偏要來,結果對徐娩就做不到了?覺得她柔弱可憐,是嗎?”

我說話的過程中可以明顯看到陸應川的燥意一點點攀升。

他幾次張嘴,可能想解釋,最終卻隻道,“是我沒做好。”

陸應川罕見的主動道歉,竟然服軟到這個地步?

我還以為他要奪門而出呢。

“你在醫院觀察兩天,我哪都不去,就在這陪你。”

說也好笑,老天非要他守不住承諾,這邊話音才落,那頭他手機就響起。

是徐娩的來電。

陸應川看了眼。

我則避開視線,“接吧,這事遲早得麵對。”我懷孕了,總不能我去解決?這不都是他留下的爛攤子。

他倒也沒猶豫,徑直站起身來,“我會給你個答複。”

我不信他,便故意揶揄,追問道,“你的答複,會讓我滿意嗎?”